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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集电视剧《葵花朵朵》
陈 枰
第 ３ 集
1 场院 外 日
鞠广大一家人在场院里面晾晒，碾压粮食。
2 鞠广大家院外 外 日
鞠广大一家人忙碌着把粮食入了仓。
3 鞠广大家院子 外 日
鞠永旺、鞠广大、崔大脚在院子收拾农具。
鞠广大说：“爸，粮食都收回仓了，我得马上回工地去。”
鞠永旺生气：“我就不明白你，这家咋就留不住你呢？城里有啥？城里还有你另外一个家吗？”
鞠广大：“爸，你看你说得这叫啥话？”
鞠永旺：“人话！你这王八蛋就不像是我的儿子，看不起庄稼活儿，就想着到大城市去抓现钱儿。”
鞠广大说：“爸，不是那么回事。”
鞠永旺瞪着儿子：“不是这回事是哪回事？你别以为你个头高就看得远。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站哪也不如站在地里强。你走！走了你就别再回来，家里的地我种，我收。老子让你这个王八蛋看看是种地强还是打工强。”
鞠广大耐心地解释：“咱家双元还得考是不是？我得把供他复习的钱挣出来。学校要的可是现钱不是粮食。再说艳梅她妈闹病的时候，艳梅借了不少钱，我不出去打工替她还，她哪来钱还？”
鞠永旺不说话了。
崔大脚在旁边叨咕：“男人是扒子管挣钱，女人是匣子管攒钱。不怕扒子没齿，就怕匣子没底，她那娘家就是个没底的匣子。”
鞠广大：“你看这村子里面还有多少劳动力了？没几个了，他们都出去打工了，替别人挣钱，为自己糊口。”
鞠永旺：“老丁家的大小子不是回来了吗？”
鞠广大：“他是在城里面混不下去了，回农村当起了乡下的城里人，整天混吃混喝吊了浪荡的。我跟他不一样，我在城里干得好，工头赏识我，我得赶紧回去，如果我不赶紧回去，前面那三四个月就白干了，钱一分也拿不回来。一千二百多块呢。”
崔大脚停下了手里面的活，叫道：“哎呀妈呀，那些钱数就得数半宿，可不能瞎了。你去吧，麻溜回去，家里的活，有我和你爸还有你媳妇呢。”
鞠永旺心疼钱又找不出别的理由不让儿子走。
他叹了口气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啊，你顺你那条道走吧。我管不了你。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广大啊，这道理你自个揣摩吧。”
4 灶 间 内 日
灶里火苗舔着锅底。
锅里冒出的蒸汽把屋子弄得人影绰绰。
刘艳梅在案板上揉着大团的面，她揉了糖馒头，做了精美的枣花卷。
鞠广大从屋子里面出来，站在她身后看，刘艳梅知道他在身后就是不回头。
鞠广大问：“这不是过年吃的东西吗？咋想起来这时候做了？”
刘艳梅说：“我这一天是按一年过呢，原以为儿子上了大学，你就不用出去了，咱两口子守在一起过。你看现在这家不像个家的，我还有啥过头？”
鞠广大说：“地上有房，家里有粮，这家咋不像个家？”
刘艳梅的眼圈红了，她说：“丈夫是女人的家，孩子是女人的家，丈夫和儿子都不在家，这家还是家吗？”
鞠广大的心软了，他伸手给老婆擦眼泪：“你说你这猫尿咋这么多？”
刘艳梅扔下手里面的面团，双手死死搂住丈夫的脖子。
鞠广大小声说：“勒死我了，快撒手。”
刘艳梅死死地贴着丈夫：“勒死你，我再吊死去，咱俩埋在一起。”
鞠广大扑哧一声笑了。
刘艳梅瞪着眼睛看着鞠广大：“你在城里养了女人。”
鞠广大：“你再胡勒勒我揍你！”
刘艳梅往他怀里扎：“你打你打，打死我，你好跟城里的女人过去。”
鞠广大搂住她说：“你以为我进城享福去了？我在那干的全是拆骨头的重活。白天汗珠子沤烂了衣裳，骨头散了架子，下了工如果进屋能看见你的眼睛，捏捏你的手，这身上累散的骨头就又能拧到一块儿去了。”
刘艳梅：“你看啊，谁不让你回来看？我天天瞪着两只眼睛往城里看，也不见你回来。我的手就在这，你也不回来捏，你心里面没我。”
鞠广大：“没你有谁？”
刘艳梅：“我给你打电话你不回来，你妈一给你打你就回来了，你心里面就是没我。”
鞠广大：“你这娘们儿咋这么不讲理？”
刘艳梅：“这个家属我没理，我哪弄理给你讲去？”
刘艳梅说得辛酸，她又掐又咬，压着声音哭闹。
鞠广大低声哄着老婆，东屋有老头老太太，西屋有儿子，他和艳梅在灶间里面不敢大声。
鞠广大在雾气里面用行为表示对老婆的不舍，他使劲揉搓着女人，刘艳梅的怨气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缠绵，她从鞠广大的前胸爬到后背，又从后背爬到耳边，咬男人的耳朵一遍一遍地说着乡下人很少说的情话。
刘艳梅：“你爱我不爱？”
鞠广大：“咱家双元要是结了婚你都当奶奶了，咋还说这话？”
刘艳梅：“你嫌我老了？”
鞠广大：“你看你！”
刘艳梅：“你要是喜欢上了城里面的女人我就死给你看。我死了，我的魂也要缠着你，叫你过不了安生日子。”
鞠广大最听不得死这样的字眼，刘艳梅的话一出口他就用眼睛剜她，用手掐她。刘艳梅深知男人掐她的用意，可是却故作不知，故意曲解。
刘艳梅：“你掐，使劲掐，我知道你巴不得掐死我，你好留在城里不回来。”
鞠广大气笑了：“你这败家老娘们儿。”
刘艳梅瞪着他：“说到心坎上了是吧？看，笑得两条眉毛都飞了。”
鞠广大伸手去捂刘艳梅的嘴，刘艳梅咬他的手，鞠广大笑呵呵地让她咬。
刘艳梅不咬了，身子僵成了一根木头，一动不动，接着一串泪珠就掉了下来。
刘艳梅哭了，一边哭一边怨道：“你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一走几个月不回来，家里的日子都留给我一个人，明天就走了，就剩下最后一晚上还这么不留念想。”
刘艳梅越说越怨，一甩门进了自己的屋，鞠广大连忙跟了进去。
5 刘艳梅房间 内 夜
刘艳梅缩成一个肉球，在炕上滚。丈夫不在家三个月的委曲弥漫了整个空间。
鞠广大听着老婆哭心里面很难受，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好，索性把老婆抱了起来，亲她的脸，舔她的泪。
鞠广大小声说：“我这回出去好好挣钱，给你买一件漂漂亮亮的羽绒服回来。刘大头老婆的那件算啥？穿上跟信筒子似的。”
刘艳梅扑哧一声笑了。
鞠广大：“别笑，接着哭。”
刘艳梅伸手打鞠广大，手落到鞠广大的脸上成了摸：“你咋这么烦人？”
鞠广大：“我就是喜欢看我老婆耍小性子，我就是喜欢这样的把我老婆捧在手心里面。”
刘艳梅搂着鞠广大又哭又笑。
鞠广大在刘艳梅的耳朵边上低声说：“你就缠吧，好好缠，没你缠我就活不了，就好像骨头没肉缠活不了一样。”
刘艳梅爬起来抹了把眼泪，她往鞠广大胸前的里面塞了卷东西。鞠广大掏出来看，是一张五十块钱的钞票。
鞠广大盯着钱看好像不认识似的。
刘艳梅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看啥？又不是我画的。”
鞠广大：“我回来一次你给我塞一次钱，我要钱没用。”
鞠广大使劲往老婆手里面塞。
刘艳梅又给他塞了回去：“穷家富路，拿着。”
6 鞠双元房间 内 夜
鞠双元听着隔壁母亲若隐若现的呜咽声，他心烦无比地坐起来，拿着桌子上的复读机走出去。
7 鞠广大家院子 外 夜
鞠双元推门出来，院子里面的崔大脚问：“这么晚了干啥去？”
鞠双元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学习去。”
他走了，崔大脚满意地看着孙子的背影。
8 田 野 外 夜
田野一片静谧。时而有蛙声和蟋蟀的叫声响起。
鞠双元打开复读机，里面一个男人在念英语的声音。鞠双元听了一会儿，按下录音键，他对着复读机说：“我不过我爸我妈这样的日子，不过！我坚决不过！”
他按了下播放键，复读机里面传出来令自己有些陌生的声音：“我不过我爸我妈这样的日子，不过！我坚决不过！”
鞠双元原地转了两圈把复读机像扔铁饼一样地使劲抛出去，复读机带着他的声音飞远了：“不过！我坚决不过！”
鞠双元愣了一下，撒开腿飞跑着追过去，他追上了那个声音。
9 灶 间 内 夜
刘艳梅掀开锅盖，一笼漂亮的枣花馒头出锅了。
刘艳梅小心翼翼地把枣花馒头拿出来放在秫秸盖帘上。
10 鞠广大家 内 晨
鞠广大背起了行李准备出门，一家人送到门口。
鞠广大拦住父亲和母亲：“爸，妈你们家呆着，别出去，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崔大脚：“在外面该吃吃，该喝喝，别舍不的钱，听到没有？”
鞠广大：“我知道。”
鞠永旺：“钱这玩意儿有多少都没够，别太贪。”
鞠广大笑：“爸，你看你说的，好像我出去猫腰就能拣到钱似的。”
他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的双元：“别跟霜打了似的，不就没考上吗？这事又不是头一回经历。人活一辈子糟心事多得是，要哭就哭，哭完了还的迎着糟事往好里奔。甭给我打孬谱。明天就给我到县里补习班报道去，听到没有？”
鞠双元不说话，刘艳梅推了他一下：“你爸跟你说话呢。”
鞠双元眼睛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鞠广大的眼睛在鞠双元的脸上盯了很久才挪开。
11 村口 外 晨
鞠广大和回家忙完双抢的农民们站在村口说话，一辆去县城的运货车开来停住。
农民们纷纷爬上汽车，跟站在车下的鞠广大打着招呼。
甲：“广大，回来见。”
鞠广大：“春节咱们再一起喝酒。”
村民们大呼小叫地答应着。
汽车开走了。
鞠广大背着背包往火车站方向走。
刘艳梅站在树下远远地看着他。
鞠广大的身影消失在山坡后面。
12 鞠广大家 内 日
刘艳梅给儿子收拾行李，她边收拾边叮嘱鞠双元。
刘艳梅：“洗衣粉和肥皂妈都给你放进去了，洗衣服的时候把白的和带颜色的分开。”
鞠双元不耐烦：“哎呀，妈你烦不烦啊？”
刘艳梅：“你看你的衣服哪一件能看见原来的颜色？白的也成蓝的了。”
刘艳梅掏出五十元钱放进儿子的手里：“拿着，学校伙食不好，实在馋了就买点好吃的解解馋。”
鞠双元把钱放进衣服口袋里面。
刘艳梅从他的口袋里面掏出来，给他放进贴身的口袋里面。
刘艳梅：“家里面的事啥也别想，好好念书，咱鞠家就等着你出息了。”
房间外面传来崔大脚叫孙子的声音：“双元！双元！”
鞠双元开门出去。
13 灶 间 内 日
崔大脚把孙子拉到一边，从贴身衬衣的口袋里面，掏出来一个手绢包，从里面拿出来四张五元的钱，她把钱放进鞠双元贴身的口袋里面。
崔大脚：“这是奶奶给你的，别跟你妈说，你爷爷那老东西你也别告诉他，想家了就出去买点好吃的，拿这钱给家里来个电话，听到没有？”
鞠双元点点头。
崔大脚：“别太晚睡觉，学习要紧，身子骨更要紧。”
鞠双元说：“奶奶，你放心，我会混个好样儿给你看看的。”
崔大脚叫孙子一句话说得眼圈红了：“你能混出个啥好样儿？跟奶奶说说？”
鞠双元：“挣钱给你盖楼房，让你从里到外全穿杭州的丝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让你吃一个肉丸的饺子。”
崔大脚抹着眼泪嘎嘎笑起来：“给我娶个孙媳妇回来，再给我生一对双胞胎的重孙子，那才是真的对奶奶好呢。”
鞠双元脸红了：“奶奶你瞎说啥呢！”
崔大脚：“害臊了？臊啥？你爷爷像你这么大，都背着你爸满垄沟跑了。”
鞠永旺从外面进来：“哎呀，你们真是能磨蹭，车都到村口了，还磨蹭啥？”
刘艳梅慌慌张张地拎着鞠双元的挎包从屋子里面出来，鞠双元背起了行李，三步并做两步地朝外面跑去。
刘艳梅拎着东西跟在后面跑。
崔大脚和鞠永旺站在门口看，崔大脚想招招手，看着双元远去的背影又把手放下了。
14 村 口 外 日
鞠双元背着行李和干粮爬上了去县城的运货车。
汽车开走了，车上的鞠双元跟站在树下的母亲招着手。
刘艳梅目送汽车走远了。
15 锦城工地 外 日
工地上机器轰鸣，人声嘈杂。鞠广大拎着旅行包回到工地上，他热情地跟工友们打着招呼。
工友们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鞠广大顾不上多想，急匆匆地进了工棚。
16 工 棚 内 日
工棚里面乱糟糟的，几十个脏乎乎的行李卷一个挨一个地挤在那里，鞠广大找不到自己的行李，他以为走错了，出去看了看工棚的编号又进来。
鞠广大在门后看到被扔在地上的自己的行李。鞠广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看着行李愣神。
民工老孙走进工棚：“老鞠，回来了？”
鞠广大指指地上的行李：“这，这，咋回事？”
民工老孙：“老宣让我告诉你，到办公室去一趟，他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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