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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集电视剧《葵花朵朵》
陈 枰
14 刘大头家 内 夜
在房间里面看电视的刘大头冲着门口喊：“进来！”
鞠广大故作轻松地推门进来：“村长，吃了？”
刘大头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眼睛从他身边瞟过去，哼了一声：“有事？”
鞠广大在地中间站住了：“有。”
刘大头拿着苍蝇拍子围着鞠广大前后左右地转，好像鞠广大带进来了只苍蝇。他的眼睛一会儿一会儿看鞠广大的左边一会儿看鞠广大的右边，他的眼睛就是不往鞠广大的脸上看。
鞠广大被他弄得心烦意乱，咬牙忍着。
刘大头开口说话了：“说吧。”
鞠广大：“我想请你吃顿饭。”
刘大头眼睛在他脸上盯了一会儿说：“我是个说吃就端的火爆脾气，咱村众口难调，我工作起来难免有疏漏，饭就免了，有意见你留下。”
鞠广大准备好的词全没了。
刘大头：“小村子狗歪，大村子人邪，咱歇马山庄有不少能耐人，碰到事，总有那么几个人跳出来唱反调的，我得拿事，不拿事，咱村扛不到今天。”
鞠广大看着刘大头。
刘大头说：“计划生育、交征购粮、卖老鼠药、放宅基地、不管多缠手的事我都得硬着头皮去完成。”
鞠广大不说话。
刘大头说：“跟你打个招呼，今年秋粮征购任务又开始了，因为加了九年义务教育附加费，每户的任务又加了三十斤。”
鞠广大一下愣住了：“不是已经交了九十斤了吗？”
刘大头说：“还得再交三十斤。”
鞠广大火了：“谁有谁交去，我没有。”
刘大头拧着眉毛看着鞠广大：“早晚都得交。”
鞠广大：“我不交！”
说完转身就往外面走，差点跟从外面回来的刘大头老婆撞个满怀。
刘大头看着鞠广大往外走：“你以为你在城里转了两圈就是老大了？这村里没人能管你了是不是？我刘大头是谁？是陪你喝酒聊天解闷的闲人？我不是！”
鞠广大“咣当”一声摔上了门。
刘大头冲着门大声说：“养儿当兵，种地纳粮，这是每个公民的责任！鞠广大，你敢抗拒征购，镇里就敢把你拘留三天，罚款六百。”
门外传来鞠广大激烈的擂门声：“开门！刘大头你给我把门打开，今天你要是不敢把我拘了，你就不是你妈养的！”
15 刘大头家 外 夜
鞠广大手里拎着块砖头，使劲擂刘大头家的门，村民们围在旁边看热闹。
门猛地开了，鞠广大差点儿被闪了一个跟头，他踉跄了一步站住了。
刘大头和媳妇两个人站在门口，刘大头手里面抄着铁锨，媳妇手里面拿着擀面杖。
媳妇把头伸过来，伸到鞠广大的砖头跟前说：“有本事你把我开瓢了，你要不敢你就是我生的！”
鞠广大一下愣住了。
刘艳梅拉着鞠双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使劲往回家拽鞠广大，鞠广大站在那里不动。
刘艳梅回手就给了儿子一巴掌，她说：“双元！你以后要是敢喝一口酒，我就把你的嘴撕了！”
双元被母亲打得一愣。
刘大头明白了刘艳梅的用意，他就坡下驴拉住了跳着脚骂的老婆：“回去！你给我滚回去！广大不是故意的，他醉了，你老娘们儿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刘艳梅使劲往回推鞠广大：“家去！快家去！”
鞠广大不知道局面怎么一下就成了这样，他铁青着脸站在那里。
刘艳梅骂双元：“像秫秸似地戳在这干啥？快扶你爸回去！”
鞠双元不情愿地拉着父亲走了。
刘大头的老婆气哼哼地进了屋。
刘艳梅满脸赔笑地走到刘大头面前说：“今天地里的活太累，广大他喝了点酒解乏，这不，喝多了，村长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刘大头脸上露出了笑纹，他说：“我说呢，来了没说两句话就崩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找我要干啥？”
刘艳梅说：“他是来请你吃饭。”
刘大头假装吃惊：“吃饭？这是好事，他可没说。”
刘艳梅吃惊：“他没说？”
刘大头一口咬定：“没说。”
刘艳梅：“那我替他补请你吧。”
刘大头回答得很痛快：“行，别人请可以不给面子，弟妹请，这个面子我一定得给足了。”
刘艳梅惊喜：“村长，你去？”
刘大头：“去。”
刘艳梅：“那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好好准备准备。”
刘大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他的手从刘艳梅的肩膀上滑下来，又顺藤摸瓜随手掐了一下刘艳梅的屁股。
刘艳梅的脸一下僵住了。
刘大头没事人一样地转身进屋了。
16 鞠广大家院子 外 日
男人们惊天动地的猜拳声在院子里面轰响着。
崔大脚和刘艳梅一趟一趟地往桌子上面上着菜。
刘大头坐在人群当中，喝了点儿酒以后，矜持、冷漠和生分都不翼而飞了，他指东打西，幽默异常。
刘大头说：“咱东北是啥地方？往早了说是蛮荒之地，是明清流放犯人的地方，是山东人河南人为讨饭吃闯关东的地方。和当年的美国西部一样。啥人能跟美国人比？啥人能跟东北人比？咱东北人爽气，去年我跟镇上到南方去参观，人家请我们吃饭，东家高兴了，大声说，上瓶啤酒，咱们喝个一醉方休！”
吃饭的人哈哈大笑。
刘大头端起酒杯：“喝，大家一起喝。你说大家都不喝，看着我一个人喝有啥意思？”
鞠广大紫红着脸说：“他们喝喇嘛了，我陪村长。”
刘大头扫兴：“酒喝到半截就没人陪了，把人弄得死不死活不活的，就好比看足球，眼看带到球冲到球门前就要起脚射，突然停电了。你说那是啥感觉？死的心思都有了。
喝酒的人呵呵笑。
“喝酒！”“喝酒！”“村长，喝！”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
吃饭的人带着一张嘴，没边没沿地夸着刘大头和他的姑娘和儿子。
甲：“村长的儿子出息，在镇里一提他的大名谁都伸大拇指。”
乙：“那是，人家是民政科的科长嘛。”
丙：“村长的闺女有福气，咱村的闺女数她嫁得好。”
甲：“姑爷长得帅，人也孝顺，钱也不少挣，村长可是前辈子修来的福。”
鞠广大百感交集，没人喝，他自己喝，闷酒喝透了，他也高兴起来，舞舞扎扎地跟别人划拳。
他跟刘大头划拳，刘大头输了，一口干了杯里面的酒。手里拿着空酒杯，刘艳梅过来给他倒酒。
刘大头看着刘艳梅唱起了酒令：“刘艳梅本是个好女人，三杯五杯不要紧……”
他把满了酒的酒杯举到刘艳梅面前：“弟妹，这杯酒你得喝了，我给你面子，你也得给我面子。”
刘艳梅看看鞠广大。
鞠广大假装没看见她。
刘艳梅看看崔大脚，崔大脚点头示意让她咬牙喝下。
刘艳梅接过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刘大头大声叫好，使劲拍打着刘艳梅的肩膀，刘艳梅闪开，他又逼上去。
鞠广大走过去，在刘大头挂在凳子上的衣服口袋里面掏出来他的烟，自己点了一根，顺手发给身边的人一人一根。
鞠广大说：“你占我便宜，我也占你便宜。”
郭长义捂着嘴偷笑。
17 鞠双元屋子 内 日
鞠双元没有上桌，他钻在小屋子里面躺着看小说。
刘艳梅忙完了手里面的活，端着饭菜进屋来看儿子。
刘艳梅说：“儿子，起来吃点东西。”
双元躺在那里不动弹：“不吃，我不饿。”
刘艳梅细声细语：“不饿也得吃，你在长身体呢。”
双元：“妈，你别来烦我！”
刘艳梅：“你是怪妈打你那一巴掌？”
双元不说话。
刘艳梅说：“妈要是不打你，你爸他咋下那个台？妈看看打疼了没有？”
双元转过身去不让看。
刘艳梅笑：“儿子，儿子，你就是妈的那棵怕被猪拱了，怕被羊啃了的小嫩草。”
双元扒拉开刘艳梅的手。
刘艳梅伸手去摸儿子的头发：“双元，双元，我儿子双元这名字是用四颗鸡蛋换来的，值钱。双元、双元，中个双料状元。你咋就成了个碰不起的泥碗了呢？”
18 灶房 内 日
崔大脚边用盆子拌凉菜边听着刘艳梅和双元说话，她撇撇嘴自言自语道：“养马三年知马性，你给你儿子当妈当了二十二年还不知道他啥习性？”
鞠永旺进来说：“还有酒吗？”
崔大脚：“咋的？又喝完了？”
鞠永旺说：“两卡子酒都造进去了。”
崔大脚从角落里面又拿出来一塑料卡子酒说：“这要是喝完了可就真没有了。”
鞠永旺接过来酒说：“刘大头找这帮王八旦来就是想把咱吃掉底，喝掉底，砢碜咱。”
崔大脚：“我拌了一小缸凉菜，买了二十斤酒，他能把咱鞠家喝掉底了？嘁！”
鞠永旺：“艳梅呢？”
崔大脚：“在里面哄双元呢。”
鞠永旺撇撇嘴说：“真是黄鼠狼子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19 鞠广大家院子 外 日
院子里面的男人们都喝高了，人人都在扯着嗓门说话。
鞠广大红头涨脸地跟刘大头说：“说到哪，你春天也不该掐我家的水。”
刘大头醉得眼睛快睁不开了，他大着舌头说：“我不掐你掐谁？总得有一个人让我掐吧？你鞠广大牛，你再牛你家地也得喝水吧？”
鞠广大：“我牛？我他妈在你跟前连个兔子都不如，我哪回去你家，你拿我当事了？”
刘大头推心置腹地说“热脸不挨冷屁股，鞠广大你那张脸就是冷屁股，你咋就不会冒热乎气呢？你求我就应该讨好我，你把我脑子哄得一热，我啥不同意？这是一件多简单的事？咋就让你弄得舞枪弄棍了呢？”
鞠广大想了想扑哧一声笑了：“我是冷屁股？嘿嘿！”他笑得直咳嗽。
刘大头指着鞠广大，大着舌头说：“你跟我抡砖头，你这就是六个指头挠痒痒，你说你多那么一道子干啥？”
鞠广大哈哈大笑。
村民甲和村民乙争执。
乙：“你听我的！”
甲：“凭啥听你的调遣？不要说你赢了我，你就是平了我，我都听你的。”
乙：“你个罗锅子，哪里上得了台面，你要是输了，小心我把你的驼背给你压直了。”
刘大头说：“说来说去，咱都是庄稼人，在咱这歇马山庄谁庄稼活好，谁就是老大。”
男人们连声称是，七嘴八舌地夸自己的庄稼活好。
刘大头说：“谁是真正的庄稼把式，拉到地里面溜一溜。是爷们的就跟我走。”
男人们积极响应，前呼后拥一步三晃地跟在刘大头后面走了。
20 河边沙地 外 日
男人们齐刷刷地站在河边的沙地上。
刘大头说：“我的腿就是尺，二百四十步是一亩，二十四步是一分，一分也少不下，咱们爷们耪地看谁耪得垄沟直。”
男人们扯着脖子喊：“没有锄头用啥锄？”
刘大头觉得这个问题很棘手，他挠挠脑袋说：“没锄头？没锄有头，咱拿脑袋供，咱们看谁拱得垄沟直，谁就是好把式。”
男人们在沙土地上站成了一排，男人们撅着屁股在沙地上拱，多数人没拱几步就歪在地上，打着滚笑。
人越拱越少，最后只剩下鞠广大和郭长义两个人在空旷的沙地上固执地拱着，两人都拱出了溜直的垄沟。
刘大头满脑袋沙子，东摇西晃地站在那里大声喝彩。
刘大头大声喊到：“人不管到啥时候身上得有本事，有本事就是条龙，遇到龙门才能跳过去。鞠广大、郭长义，你们俩是两条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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