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集电视剧《葵花朵朵》
陈 枰
17 鞠广大房间 内 夜
刘艳梅一个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咬牙切齿地骂鞠广大：“鞠广大，鞠广大，我跟你结婚二十三年了，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一个心这么狠的人。儿子结婚你都不回来，莫非只有死了人你才能回来？你心里面没有儿子也没有我，你心里面到底有啥？”
18 金盛家园工地 外 夜
鞠广大一个人坐在灯影下面喝酒，一瓶酒他已经喝了半瓶了。
鞠广大从地上拣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画着，他画了一个院子，又画了几间房子。
鞠广大指着房子含糊不清地说：“这是老爹老妈住的，这是我跟媳妇住的，这是儿子跟儿媳妇住的，这是羊圈，这是猪圈，这是鸡窝，现在他们都睡了，就撂我一个人在外面晃悠。”
鞠广大在院子的空地上大大地写了一个忍字，他自言自语道：“上面一把刀，下面一颗心，这一点是说，我那混账儿子伤了我的心，我得忍着，不但忍着，还要好好地忍，好日子是挣出来的也是忍出来的是不是？忍不是我鞠广大的脾气，可心上这一刀是你儿子戳的，不忍也得忍。”
19 鞠广大房间 内 夜
月亮照进窗子，照在刘艳梅的脸上。
刘艳梅自言自语：“东边是公公和婆婆，西边是儿子和儿媳妇，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这里，鞠广大啊鞠广大，难道你不知道一只燕子成不了春天吗？”
20 鞠双元新房 内 夜
鞠双元喝多了，他把脑袋塞在门后任李平怎么叫，他都不出来。
李平把他硬拉出来，鞠双元要吐，李平急忙把一个盆接到他的嘴边。
鞠双元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李平拿出一个输液瓶子倒出来一杯液体递给鞠双元：“给，喝了就好了。”
鞠双元醉眼惺忪地问：“这是啥？”
李平：“葡萄糖液体，解酒的。”
鞠双元：“你咋知道这个解酒？”
李平：“在酒店干活的时候老得喝酒，喝多了很难受，这是别人告诉我的。”
鞠双元瞪着李平说：“跟你说进了这家门不许再提你在城里面的事，你咋又说？”
李平不悦：“是你问我的。”
鞠双元：“问你也不许说。在城里行得通的事，在这里行不通。记住，千万不要提，否则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
李平心情突然坏了，她看着鞠双元不说话。
鞠双元说：“睡吧。”
李平：“我睡不着。”
鞠双元：“睡不着也得睡，明天早上你得第一个起来呢。”
李平走到炕边脱衣服，鞠双元一把把她搂过去。
21 郭振东新房 内 夜
郭振东十分卖力气地跟潘桃缠绵着。
潘桃突然抬起头问郭振东：“你心里面是不是在拿我跟双元媳妇比？”
郭振东吓了一跳，他不动了：“你咋这样说？”
潘桃：“从鞠家回来你就不对劲。”
郭振东：“我咋不对劲了？”
潘桃：“我知道你在想双元媳妇。”
郭振东：“你真是不讲理，我跟你好不对，不跟你好也不对，你要是想找我的茬，我咋表现都不对。”
潘桃不理他的话茬，她脸上挂着冷笑说：“双元媳妇这个人穿着最时髦的城里人穿的婚纱，她的婚礼从里到外都是最农村的。她这个人我看透了，外表很城市，性格却很农村。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两面派。”
郭振东：“你咋今天光是说她啊？”
潘桃：“不是我说她，是你心里面想她。”
郭振东生气了：“你这个人咋这么不讲理？”
潘桃翻了个身把脊梁晾给郭振东。
郭振东也翻过身两人不说话了。
潘桃睡不着，她咳嗽了一声。
郭振东不理她。
潘桃用脚在郭振东的背上踹了一下，郭振东还是不理她。
潘桃伸手胳肢他，郭振东绷不住了，奋起反击，两人笑闹成一团。
振东抚摸着潘桃的小脸亲吻，自言自语道：“妖精！妖精！你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妖精。”
潘桃用脚蹬他的胸脯，郭振东使劲按住她。
郭振东喃喃道：“要不是那次旅行结婚，我真不知道你是这么疯的一个人，看在城里那几天把你疯的。”
潘桃突然僵在那里，眼睛盯着天棚不动了。
她耳边响起了欢乐的锣鼓声。
眼前浮现了李平身穿白色婚纱的热闹场面。
潘桃的眼圈红了，她把脸转到振东的肩头，任他怎么推搡追问就是不说话。
22 鞠双元新房 内 晨
李平一夜没睡，她瞪着眼睛看着窗外。
窗外透出曙色。
村子里面的公鸡此起彼伏地报起晓来。
李平使劲扒开鞠双元紧搂着自己双手下了炕。
李平换了一身红软缎衣服蹑手蹑脚地出门去了。
23 鞠广大家灶间 内 晨
李平一出门跟婆婆刘艳梅碰上了。
刘艳梅小声问：“咋不多睡一会儿？”
李平：“新换了地方睡不着。”
刘艳梅笑：“我刚嫁过来那天也睡不着，现在去别的地方反到睡不着了。”
刘艳梅点着灶火。
李平把屋子里面所有的盆和碗都放在一起。
李平问：“妈，这些碗和盆都是借的吧？”
刘艳梅说：“是啊，等赶紧洗干净了一家一家地还呢。”
李平烧了一大锅开水。
她问：“妈，碱呢？”
刘艳梅把碱递给她。
李平挖了两大勺子碱扔进锅里，然后把碗放进锅里面煮。
刘艳梅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新儿媳妇。
李平端着一盆碱水把桌子椅子，墙围都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崔大脚从屋子里面出来。
李平叫了声：“奶奶。”接着干手里面的活。
崔大脚目光挑剔地看着孙子媳妇。
李平的动作麻利干净，一招一式都那么迅捷。
崔大脚的眼睛里面剩下的全是欣喜，她真是挑不出这个孙子媳妇的一点儿毛病来。
碗洗干净了，洁白的碗在箩筐里面放着荧白的光。
李平跟刘艳梅说：“妈，我跟你去还碗去。”
崔大脚说：“你不了解这村子里面的情况，还是我跟你婆婆去还吧。”
刘艳梅跟崔大脚抬着箩筐走了。
李平把锅刷干净重新添上水，进屋。
24 鞠双元新房 内 晨
鞠双元还在酣睡。
李平端详着他，忍不住叫他：“双元！双元！”
鞠双元不醒，李平捏着他的鼻子，鞠双元被憋醒了。
他耍小孩子脾气：“干啥？干啥？干啥？”
李平：“太阳都晒屁股了，赶快起来！”
鞠双元用被子捂住头，李平掀开被子，鞠双元缩在炕上耍赖。
鞠双元：“咱俩猜咚猜，我要是赢了就接着睡。”
李平同意了。
两人猜咚猜，连着三把都是李平赢了。
鞠双元要求李平：“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五分钟。”
李平态度很坚决：“不行！”
鞠双元生气：“我在家一惯如此，怎么把你娶回来就不行了呢？”
李平硬把鞠双元揪起来，给他穿上衣服。
李平说：“你没娶我之前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娶我了就不能这样了，人家会说是我这个媳妇当得不好。”
双元嘟嘟囔囔地起床。
25 鞠广大家院子 外 晨
李平给鞠双元端来洗脸水让他洗脸，又把牙膏挤在牙刷上递给他让他刷牙。
李平把一个夹了咸菜的馒头递给鞠双元。
鞠双元：“早上就吃这个？”
李平说：“家里谁都没吃呢，妈和奶奶去还东西，爷爷上地里去了。你去地里看看，有啥活儿需要做的，饭好了，我叫你们回来吃。”
鞠双元拗不过李平，咬着馒头，拎着锄头走了。
26 田 野 外 晨
鞠永旺戴着草帽在地里面除草。
鞠双元走过来一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锄着。
鞠永旺回头瞄了他一眼，嘴角露出笑容。
鞠永旺自言自语道：“多不着调的人，媳妇一娶回家，就着调了。李平这丫头不错，把这个小兔崽子弄得风调雨顺的。”
鞠双元不时铲坏苗，他把铲坏的苗偷偷地埋在土里。
27 鞠广大家灶间 内 晨
灶火烧得很旺。
李平坐在灶前发呆，她坐不住了，抽掉灶里面的柴火，跑出去。
28 村小卖店 外 晨
李平播通了电话：“郭姐，是我。”
女老板的声音：“李平啊！”
李平：“店里没啥事吧？”
女老板的声音：“你一走眼瞅着人手不够了，新来的厨子不行。”
李平声音有些哆嗦地问：“没人找我吧？”
女老板的声音：“对了，昨天有个姓梁的男人找你。”
李平腿一软差点坐下，她靠在那里：“他说啥？”
女老板的声音：“问你到哪去了，我说辞职了不知道去哪了。”
李平含着眼泪：“谢谢！谢谢！”
29 村街 外 日
李平满脸眼泪，她连哭带笑撒着欢往家跑。
她边跑边说：“我要好好过日子！双元，我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 ”
30 鞠广大家灶房 内 日
李平掀开了锅盖，热气直冲屋顶。
李平从锅里面盛出来蒸好的馒头。
李平把稀饭盛在盆里面端上了桌子。
桌子上有荤有素，有稀有干。
31 鞠广大家院子 外 晨
李平一身轻松地站在门坎里面，她一手扶着门框，响脆的声音飘出门檐：“爷爷—奶奶—妈—双元—吃饭了！”
李平的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他们探头出来看。
乡亲们发现昨天的新媳妇今天跟昨天的神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32 鞠广大家堂屋 内 晨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李平殷勤地给每一个人添着饭。
看着桌子上面丰富的饭菜，家里从老到小的人都满意。
崔大脚指着菜盘里面的菜问：“这个菜是啥啊？”
李平：“我把婚礼上剩的几个剩菜合在一起炒了炒，又勾了一下芡。”
崔大脚满意地点点头：“好吃，好吃。”
鞠永旺刚喝完一碗粥，李平忙接过碗给他盛。
崔大脚满脸含笑地看着鞠双元：“不上学有不上学的好，双元要是考上了大学，媳妇四年以后才能娶回家来。你们看媳妇昨天一进门，咱双元今天就成大人了。”
崔大脚上下打量着鞠双元说：“你们看咱家双元的眉眼看他的骨架，我大孙子从头到脚都是从他老子身上剥下来的，连看人的架式都像。”
刘艳梅叹了口气说：“双元他爸要是回来了，咱家就全了。”
鞠永旺：“他就是故意叫人心里面不痛快，我就不信城里人的儿子都不结婚？广大这兔崽子随谁呢？他咋就这么不恋家？你说说昨天酒席上喝酒的人谁不问他？我跟你奶奶编瞎话编得自己都信了。”
刘艳梅：“我也不知道双元他爸到底是咋想的。”
崔大脚：“他是在跟双元置气。”
崔大脚在孙子的脑袋上杵了一筷子头说：“儿子没儿子的样，老子没老子的样，你和你那个爹都是属狗的，咬住一件事就不松嘴，拿肉换都不行。”
鞠双元把汤喝得呼噜呼噜地响。
崔大脚又在他脑袋上杵了一筷子头：“吃，就知道吃，舌头被咬下去了？”
鞠双元：“你让我说啥？”
崔大脚：“你说，你是咋想的？”
鞠双元：“好好干活，挣钱养家。”
崔大脚满意地点点头。
鞠双元：“过两天我就回城里去。”
崔大脚和刘艳梅一愣。
鞠永旺冷笑了一声：“回城里？这话说的，你是城里人吗？”
鞠双元看了爷爷一眼：“我在那上班挣钱。”
鞠永旺说：“钱在哪不能挣？非得到城里去挣？嘁！”
李平看看鞠双元又看看爷爷。
鞠永旺问李平：“是你让他去的？”
李平看着鞠双元不知道该说什么。
鞠永旺：“你不用看他，你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李平：“他的想法不管，反正我是留在家里了。”
崔大脚点点头。
鞠永旺说：“我这人是属鸡的，凭着两只爪子刨食，不像他们爷俩这山望着那山高。也不知道那城里有啥好的？庄稼人离开了土地心里面就那么舒坦？庄稼离开了土，连根都没地方扎。没根的人在城里面咋过日子？那脸被人家坐在屁股底下，踩在脚底下。”
李平心里面一惊，她低头慢慢地吃饭。
刘艳梅：“广大说，他在城里挺好的。”
鞠永旺：“好晾在外面，不好都在心里埋着呢。离乡背景出去打工的人能好哪去？一个穷在在脸上写着呢，谁看得起？”
鞠双元把粥喝得响声很大，他不愿意听了。
崔大脚说：“我知道这世上最好当的就是农民了。出大力流大汗，抽叶子烟，喝大叶茶，想说啥就能说啥。可是当农民挣不着钱呐。咱家翻盖房子的钱还没还完，艳梅妈生病咱家帮忙借的饥荒还张着嘴在那等着呢。”
刘艳梅浑身不自在。
崔大脚：“要不是孙子和孙媳妇打工挣了钱，咱双元的喜事也办不了这么体面。”
鞠永旺不耐烦，他挥挥手里面的筷子：“钱！钱！老娘儿们就知道钱，这个家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你当男人出门都是去种金子啊？”
李平给鞠永旺盛饭，她慢声细语地说：“爷爷，双元得走，要不那份工没了怪可惜的。”
鞠永旺看了她一眼。
李平：“咱们硬留他在家他也不会高兴。”
崔大脚点点头：“这话在理。”
李平：“再说，我爸还在工地上，双元去了两个人在一起遇到大事小情的还是个伴。”
鞠永旺：“冤家和冤家凑到一起是伴儿吗？”
刘艳梅说：“亲亲的父子俩有啥说不开的？双元娶了媳妇就是大人了，他和广大在一起我这心还踏实点。”
崔大脚：“这话说得也在理。”
鞠永旺见大家都同意双元走，他不说话了。
鞠双元冲李平做了个鬼脸偷偷地笑了。
33 鞠广大家院子 外 日
李平把洗好的被里床单晾了满满一院子，连菜园子的篱笆上搭的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衣物。
李平把散乱地堆在地上的辣椒穿好了一串一串地挂在屋檐下面。
34 鞠广大家灶间 内 日
李平腰里扎着围裙揉面，她把揉好的面放在一边醒着。
李平开始擦锅台，抹锅盖，她把酱油瓶子醋瓶子一个一个地抹得锃明瓦亮。
35 鞠广大家院子 外 傍晚
李平站在院子门口声音嘹亮地喊：“爷爷、奶奶、妈、双元回来吃饭了！”
风把李平清脆的嗓音送得很远很远。
36 田 野 外 傍晚
在地里面干活的人听到李平的喊声都把目光投到了鞠家的地里。
鞠双元脸上挂着满意的笑，手里面的活干得更快了。
姜翠玲大声说：“听听，你们家新媳妇的声音有多豁亮。”
崔大脚：“那是，你也不想想是嫁进谁家门了。”
她故意东张西望：“我咋一直没见你家新媳妇的动静呢？”
姜翠玲生气小声说：“我们家娶回来的是祖宗！你见谁家的祖宗下地干过活？”
崔大脚：“地里面的活不干，家里面的活也不干？”
姜翠玲：“不干！不干活不说，还整天耷拉着个小脸子，好像我欠她钱了。”
崔大脚嘎嘎笑：“阎王爷还怕小鬼？新鲜！”
姜翠玲：“我家振东没出气，他护媳妇。我这还没张嘴呢，他先把眉毛拧起来了。我不能因为媳妇得罪儿子吧？”
崔大脚：“啧！啧！”
鞠永旺大声说：“紧耪两下子回去吃饭了，瞎叨叨啥？”
崔大脚转身抡起锄头追老头子去了。
37 鞠广大家堂屋 内 傍晚
鞠永旺、鞠双元和刘艳梅坐在桌子旁边等着吃饭。
桌子上面放着一盆蘑菇肉丁鹵子。
崔大脚：“这是做啥饭呢？不是光让咱和汤吧？”
刘艳梅：“我去看看。”
她起身进了灶间。
38 鞠广大家灶间 内 傍晚
灶间里面蒸汽缭绕，李平穿着一件T恤衫，腰里面扎着围裙，正在抻拉面。
一团面在她的手里面三抻两拽地就成了一挂面条。
刘艳梅看呆了，她大呼小叫地喊：“妈、爸、你们快来看哪！”
崔大脚和鞠永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匆匆地过来看。
面条在李平的手里面越抻越细。
崔大脚连声喝彩：“妈呀！我的妈呀！”
鞠双元探头进来大声吆喝：“媳妇，我要碗宽的。”
李平笑：“老老实实等着，最后才轮你呢。”
鞠家男女老少一脸喜色。
39 鞠广大家堂屋 内 傍晚
鞠永旺手里捧着一个小盆，他喝光了里面最后一点汤。
鞠永旺：“好吃，好吃，真是好吃。”
鞠双元：“爷爷，这就是城里人爱吃的拉面。”
鞠永旺：“你在城里常吃这个？”
鞠双元：“不常吃，这东西也不便宜，在饭馆里面卖三块钱一碗呢。”
崔大脚吃惊，她掰着手指头算：“我吃了两碗，你妈吃了两碗，你三碗，你爷爷那两小盆也算上三碗，你媳妇一碗，哎呀妈呀，咱一晚上造了三十三块钱那！”
鞠永旺：“是吗？那可不中！日子不能这么过！”
崔大脚冲着灶间喊：“双元媳妇！你过来！”
鞠双元看着爷爷奶奶傻了。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十七） （十八） （十九）
（二十） （二十一）（二十二）
（二十三） （二十四） （二十五） （二十六） （二十七） （二十八） （二十九） （三十）
（三十一） （三十二） （三十三） （三十四） （三十五） （三十六） （三十七） （三十八）
（三十九） （四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