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演播室
黑马
播着播着才发现,以前电视上那英姿飒爽的伊拉克王牌军共和国卫队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就从人间蒸发了。随之萨达姆和他的要员们在美英大军压城之下纷纷作鸟兽散,有一种说法是萨达姆的宫殿有一条通往底格里斯河的秘密通道,他从那里乘潜艇逃之夭夭了。美英联军莫名其妙地顺利“解放”了巴格达。巴格达人在狂欢中将萨达姆的宫殿、政府办公楼和各国大使馆洗劫一空。电视上播出的只有巴格达市民哄抢的镜头,此类景象中国人比较熟悉的有两次:一次是旧电影里共产党解放了个什么地方,当地穷苦民众就开始开仓分粮批斗地主富农,“打土豪,分田地”,有毛泽东的诗为证:“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再一次就是60年代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红卫兵打砸抢,抄家打人杀人,有歌为证:“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
原以为美英联军要和伊拉克的共和国卫队血战几日,巴格达变成一座屠城一汪血田一
片焦土战争才能结束。那些预料中惨烈的场面都没出现,向茂他们连续三周的直播节目也就草草收场,恢复了正常播出。那些分析家们最后留下的分析就是“不可思议”。呸,向茂心里说,这话我也会说,要你们这些专家来干什么?“赶紧给他们结清谈话费,拿着小信封儿回家数钱去吧。”
Life is like a tale told by an idiot, full of furies and sounds signifying nothing.向茂嘴里叨叨着莎士比亚的话,收拾东西开上车回家睡觉,此刻他觉得自己绝对比布什和布莱尔都累。二布死活也想不到遥远的中国的一个省电视台因为他们而坚苦卓绝地奋战了三个星期,其中有个叫向茂的节目监制人被折腾得随时都在骂他们。
等缓过劲来,去凤凰,他冲完澡睡衣都没穿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迷糊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去度假。
迷迷糊糊睡到不知什么时辰,手机响了,拿起没好气地接听,却原来是老婆从医院打来的。
“不好了,非典闹大了,你们赶紧通风戴口罩吧。”
“亲爱的,你怎么想起关心我们演播室了?”
“你那种环境最容易传染呀。演播室里不通风,一个人咳嗽,全体都得传染上,你们居然迷迷糊糊地在那种环境中呆了二十天,说不定谁已经得了呢,正在潜伏期。”
“那你不早提醒我,不是见死不救吗?”向茂调侃。
“这不是刚听说吗,国际劳工组织一个官员染上非典死在北京了,这回事情才闹大了,非公布真相不可了,公布出来的感染数字绝对是原先的好几倍。”
“这不跟原先民航空难一样吗,没外国人在飞机上就不公布,死了外国人才公布,缺德。”
“北京成疫区了,很多医院都有非典病人,很可怕,哦,你还不知道更可怕的,元凶是冠状病毒。”
“啊,冠状病毒,那可就真严重了,”向茂不困了。“不是说是衣原体吗?”
“那个糊里八涂的定论今天推翻了,刚刚宣布的新结论,是冠状病毒。我刚打电话问老毕了,他们现在昼夜不停地研究这个冠状病毒呢。”
“中医院前两天高烧病倒的医护人员怎么样了?”
“都很严重,有的呼吸困难,都上呼吸机了,又有新的护理人员感染。关键是都不懂这东西传染性这么大,原先都是当普通病症,医生护士有时都不戴口罩。唉,愚昧死了。你赶紧给演播室的人买口罩去吧。别等正式宣布了,到那时口罩都会脱销。”
“战争结束了,我们恢复正常播出了,刚回来睡觉呢。”
那边立即大叫:“啊,你在家呢?!赶紧给我起来,换床单和被套,洗澡,换衣服,把床单衣服什么的泡消毒液里,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潜伏期。”
向茂有点愠怒道;“你能不能理智点,我要是潜伏期,你也没跑儿,肯定传染上你了。”
“天呢,”老婆惊恐地说:“我得赶紧去检查一下。你赶紧量体温,完了到我们医院来检查一下。”
“别大惊小怪的,我看现在哪儿都比医院安全,我才不去呢。”
“那你就先把家里整个消一遍毒,喷完消毒液,关上门窗闷一下。对了,去把两家老人家都消毒,让他们别上街,尤其是你爸,别没事跟那些老头在院子里下象棋,防止交叉感染。”
向茂感到大难临头了。马上急切地把这些话打电话告诉给崔薇。
“这个假期估计得拖半年了,亲爱的,老天爷今年这是怎么了!”向茂懊悔地抱怨。
没想到崔薇倒现实得很,也不提什么假期的事,急急地说马上去买消毒液,给家里消毒去。
向茂没想到崔薇这么冷静,有点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就悻悻地挂了电话,心里不是滋味。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一个小小的傍家儿,”向茂气哼哼地咕哝着开始给家里角角落落喷消毒水,喷得很仔细。然后是撤掉所有的床单和被套,冲淋浴时浑身涂满药皂,把衣服和床单被套毛巾全扔进浴缸里,用消毒液泡上,留着晚上洗。最后又把墩布沾上消毒水把地板都拖了一遍,连地漏里都灌了一通消毒液,这才拎上几瓶消毒水去父母和岳父母家去消毒。
下楼时顺便敲开对门文艺部老张家,给了他父亲几瓶消毒液,告诉他:“非典闹咱们这儿来了,给家里好好消消毒,叽里旮旯都喷喷。我这就上我妈家消毒去。记住要特别往地漏里灌消毒液,病毒容易通过地漏传播,喷完药就封上它,用的时候再打开,谁知道你家楼上的人是不是染上了非典。”一番话吓得那老头滴沥哆嗦地接过塑料袋,连声感谢。
自从离开了预防所,向茂似乎就忘了自己学医的出身,如果不是老婆催,他从来想不到给家里消毒。虽然整天泡在250演播室,和那么多的人接触,回家来再也不给衣服消毒了,家里的消毒水居然攒了一大堆都没用,储藏间里堆得到处都是。这下那些消毒液可以物尽其用了。
开车过了两个街区,就到了父母和岳父母家住的小区,这个小区的缺点是多数是回迁的当地人,几座高层塔楼密度很小,比电视台的小区明显要拥挤杂乱。不少人家仍然用木头板把窗户接出来一块,在上面搭鸽子笼,鸽子笼歪歪斜斜的,像是要塌落。还有的家似乎是没钱封阳台,敞开的阳台上堆放着破旧的柜子和杂物,与别人家干净的塑钢阳台窗比显得特别
寒酸。小区大门口两边全是摆摊卖蔬菜水果熟食和收废品的,那些小贩们无一例外全是附近乡下来的,蓬头垢面的。
看到这场景,向茂心里就咯噔一下。以前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还觉得生活气息很浓,老人住这里不寂寞,买菜方便。可一闹传染病,这场景就让人觉得恐怖,做了多年细菌病毒研究的向茂立即觉得这里每个人都像一个显微镜下放大了的病毒和细菌,看着他们在咕容,感到一阵子恶心。记得老毕说广东非典死的多是老弱病残,向茂就心里发慌。可眼下这些人还什么都不知道,还其乐溶溶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并不知道大难临头了呢。
说话间向茂的车就进了小区,他第一眼就看见父亲和岳父正跟几个老头坐在小板凳上在路边围成一圈聚精会神地下棋呢。我的祖宗,向茂心里叫着,赶紧锁上车门,走到老人跟前。
“爹,爸,”向茂习惯叫自己的父亲为爹,而管岳父叫爸。
两个老人看见他来,都很惊喜,又感到莫名其妙。
“怎么大白天的来了?你不是忙着吗?”爹问。
“我要出几天差,明天就走,”向茂说,“过来看看。”
“出就出呗,我又不会就这两天出事,急着来干什么?上去看你妈去吧,”说着眼睛又去瞟地上的棋盘。
“爹,咱回屋说吧,”向茂说。
“你先上去吧,跟你妈说去,”爹说。
“老向你就回去吧,”岳父说,“孩子怕是有事。”又转身对向茂说:“你爹看上下棋,十头牛也拉不动。”
边上的老人们羡慕地说:“有这么个孝顺儿子多得济呀,你瞧瞧,就出几天差还放不下老人,多好的大儿子,老向你还不回去。”
爹还是不动,“接着下。”
“爸,那咱先上去,让爹在这儿看吧。”
一路上向茂把非典的严重性告诉了岳父,但告诉他先别跟老伙计们说,省得大家恐慌。
善良的岳父着急道:“得早点告诉大家呀,光咱一家防那算什么,”说着要往回走。
“爸,”向茂赶紧拉住他,“您是当过厂长的,还不明白,这现在还没有公开的事怎么能传呢,那不就乱套了?”
当过厂长的人就是明白,点点头称是。“我就是觉得不告诉那些老哥们儿心里不落忍。”
“顾不上那么多了,爸,等会儿你把我爹拉回家来,咱们商量商量。这几天呢,你们就在家里隔离一下,别出门,我们给你们买菜买吃的送过来。”
岳父说:“看来还真是吓人,那些小贩的东西是不太干净。不出门,我倒是行,还可以在家里上网。就怕你爹不行,你不让他出门下棋,那不憋死他呀。”
“那就您陪陪他,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嗨,你爹他跟我玩不到一块堆儿,我也是偶尔下下棋,别的时间我得种花,看书看报上网炒股。”
向茂知道岳父比爹有文化,跟爹不能老呆在一起。“那你也得说服他,让他蹲家里别动,这是非常时期。”
“这道理他倒是该懂,”岳父说,“我是担心,他交了那么些铁杆儿朋友,他不去找人家,人家会来找他,一来二去,你爹就跟人家说了。”
这下向茂犯了头疼。他没想到爹和小区里的这些普通人家的老头们交情这么深,搬来这么短时间这么快就跟人家打成一片了。
“唉,我爹这个人呀,别看是个小学教员,本质上还是劳动人民,喜欢跟那些没什么文化的老大爷混,反倒跟您没什么话。”
斯文的岳父摇摇头:“没办法呀。不过我觉得这非典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现在不是中世纪,闹个黑死病就死一大半人,科学总会有办法的,是吧,宇宙飞船都造出来了,小小传染病算什么?你也别如临大敌。你爹愿意在外头玩就玩,回家多消消毒就行。当年伦敦闹黑死病,也没什么高招儿,就是满城点火,愣把病毒给熏死烧死了。”
“爸你真是当过厂长的,比我都懂。我也是瞎操心,生怕有个好歹的,流行病专欺负老年人。至少咱得让他别去人家串门,减少感染的机会。”
非典在人们看伊拉克热闹的时候开始大肆蔓延。“真是无知者无畏呀,”向茂后怕得浑身发冷。他们居然闷在密不透风的直播间里聚集了二十天看伊拉克的热闹,而那个时候非典开始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大规模北伐了。只要演播室里有一个人得了,他们就全一锅烩了。
现在的250演播室变得冷清了,除了必须直播的几档新闻节目,大量的节目采用录播的方式,增加电视剧的播出量。减少人们在演播室聚集。
自从中央电视台开始公开每日疫情,向茂就开始感到浑身难受,一会儿头疼,一会而喉咙痛,处在亚感冒状态。他现在随身带的药品是养阴清肺中药丸,川贝枇杷膏,西瓜霜润喉片,感冒清热冲剂,这是些真病了吃不好,没病也吃不出病的安心药,可不吃他就感到难受。进演播室之前,他必须仰脖灌下一大口枇杷膏,并按要求让粘稠的药膏在喉头停滞一会儿,然后缓缓吞下,顿觉一溜清凉沁心沁肺,然后含上一片西瓜霜。体内有了药物,身上则按老婆要求穿一身雪白的尼龙绸面料运动服,理由是这种面料的衣服看上去比较清爽,感觉细菌无法在上面久留就会自行滑落。向茂嘲笑说:“这简直是迷信无知吗,谁告诉你细菌会滑落?”
“我知道,但就是看着比棉布舒服,心里塌实。不滑落也得劈叉。你就穿吧,别让我心里别扭。”
向茂心里好笑,非典居然让一个资深医生变得像个农村老太太那么无知。但不知为什么向茂也觉得老婆说得有道理,感觉那些棉布的衣服确实挂细菌多一些,所以就照老婆说的穿上了白运动服。
另外必不可少的是戴上口罩和塑料薄膜手套,还戴上了老婆医院发的特殊防护眼镜。
向茂每天的这身行头看上去十分戗眼,弄得250的技术人员看见他就感到紧张。
“咱们求求向主任,让他待在演播室外边算了,像日本731部队,看着?}得慌,”有人说。
“他这是干什么呀,他怕我们就不怕呀,倒像是我们都有非典似的。”
“就是,戴个口罩就行了呗。”
“那是人家的自由,谁有本事,弄身防化服来穿上,再背个氧气袋。”
那天赶上崔薇放带子,听大家这么议论向茂,就打趣解围说:“向主任他老婆是名医,他以前是什么研究病毒的,我看他这么穿肯定有道理,咱们得学着点儿。光戴口罩是不行,没听说吗,非典病毒也能从眼睛里进去,凡是有窟窿眼的地方都无孔不入。”
一句“无孔不入”说得人们大笑不止。青子马上说:“那是窟窿眼儿就得用棉花沾了消毒液塞上。谁还没堵呢,赶紧进厕所堵去。”
“臭流氓,你个胖青子,”崔薇说着用带盒敲青子的脑袋。青子赶紧求饶。
陆路戴着一个自家缝制的巨大口罩进了演播室,大家看见发出哄堂大笑,音频小张说:“这是口罩吗?是你媳妇的胸罩改得吧。”
“你丫胡说,咱不是细长脸吗,所以显口罩大,”然后问:“向头儿,我能戴着口罩播音吗?”
“可以,戴一次明天你就不用来上班了。”向茂说,“赶紧进去吧。”说完对大家说“直播的时候大家尽量少回头,少走动,否则观众就看见咱们戴口罩了,影响不好。”
这命令让大家哭笑不得,只能小声叨叨:“丫真事儿x,有本事他全摘了。”
电视台居然已经有三个人住院了,一个非典,两个疑似一直没有结论,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台领导毅然决然下指示要大家开始轮流上班,减少现场直播。向茂一周居然有三四天在家。
老婆医院改成了非典专科医院,她这种著名神经外科大夫派不上用场,就发半薪在家临时下岗了。百无聊赖之中,她忙着和其他非非典医院联系,看能不能去帮忙工作,特别声明钱不钱的无所谓,只是不想闲着。以往像她这样的大腕医生,别人高价都难请到,现在居然仅仅为了不闲着而主动上门,很令人感动,可惜的是没有神经病人。一闹非典,病人的神经病立马见轻,都忙不迭地出院回家了,非典似乎让全中国需要外科手术的病人都一下子不治而愈了,除了发烧门诊,其他科几乎都没有病人来看病。
老婆联系工作未遂,叹口气说:“看来国家拨出大笔的专门经费治疗非典并不会因此出现财政亏空。你看现在别的病人都不看病了,这一下省多少钱啊。原来有些高级干部有事没事就泡医院休疗,恨不得每寸皮肤都检查过,现在他们不敢来医院了,高干病房全空了,真省钱。一间高干病房一天省450块呢,再算上护理费,检查费,医药费,川流不息巴结的人流车马费慰问品费,一个局级高干一天能省出2000块来,全国至少有几百万局级以上干部,按100万算,那就是省20亿,能养活多少农民呀。”
“有一种自然法则在调整着人类的行为,”向茂沉思着说,“人类行为一过火,就会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来平衡他。你瞧这本小册子里说得多好:‘雪是上帝告诉人们放慢节奏躺在床上休息一天的表达方式’,非典又何尝不是?咱们是太急功近利了,趁机消停消停,让体内的机能平衡一下也好。”
老婆瞥一眼向茂面前的那几本小册子,不屑一顾地说:“你怎么也读这些小儿科的哲理书?怎么这本标榜为9?11后全美心灵安慰第一书?你信吗,美国人民就靠这类书获得精神安慰?智商也太抵了吧。”
“瞎看看呗,”向茂无聊地说,“总比上网看那些非典新闻强吧,越看越紧张。这不,网上到处是文章,说俄罗斯科学家断定,非典是美国对付中国的生化武器,让台湾间谍带到广州和香港的。要真那样,就要打世界大战了,地球的末日就到了。”
“你现在是一点判断力都没了,”老婆说,“俄罗斯人的话你也信?他们巴不得中国和美国打起来呢。冷战年代,老毛拉美国压苏联,现在俄国贴美国贴不上,就希望中国跟美国出点事他从中渔利。”
“你那不也是冷战思维?关键是你凭什么说没这可能?美国不是大叫中国威胁论吗?”
“也许美国希望这样,但他决不会恶劣到这么干。非典是无国界的,若是中国人都得了非典,这个世界也就快灭亡了。”
“那不会,有人说非典是美国专门研制出来对付中华民族基因的基因武器,白人,黑人,甚至亚洲别的人种都有抗非典基因。这不是没有可能,你看外国得非典的多是中国人。”
“美国绝对没那么恶毒。就算有人想这么干,可他是三权鼎立的国家,不是谁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干什么事都要国会辩论,要两院批准。涉及种族灭绝的事,不可能通过。一旦日后发现,他们的总统和两院议员是要判刑的。”
“哎,你整天给人家开颅,还有工夫想这些事呀?”
“这不闲得没事吗,闲成国际问题专家了。居然有这么呆在家中无所事事的好日子,简直是在颐养天年的感觉。”
“你是该消停消停了,再这么疯狂地走穴赶场,我就快请人给你做手术了。”
“你不也一样?”老婆反唇相讥道,“也该消停消停了,当个居家男人。你不就想在家呆呆,还要耪耪地,种种菜?”
“你不是说我天真,只要那么想就是犯罪吗?”
“现在我倒觉得你有时还满可爱的,人是不能太物质了。”
终于向茂憋不住说:“你怎么像看生人似的看我?”
老婆说:“你不也是一样?”
“我们好几年没这么近距离观察过对方了,你整天在观察神经病人,我整天观察电视屏幕。今天猛一看,我突然觉得我们一夜之间都老了。”
“大学都毕业十几年了呢,能不老吗?你嫌我老了,是吗?我看你观察屏幕是假,整天观察台里进进出出的演员歌星什么的是真。”
“我倒想观察你呢,我观察得到吗?我回来,你睡了,你起来我还在睡,我们简直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再这样下去可能走在街上我们都认不出对方来了。”
老婆靠近他,盯着他看,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退什么,我是你老婆,又不是魔鬼。”女人温柔地垂着眼皮说,“人家好象今天挺有感觉的。”
向茂开始发抖,这像是一个久远的梦,他结结巴巴地说:“你缓过来了?”说着轻轻地抚摩她的肩膀,她飘飘然一头搭在了他肩上。
“我的植物人,你醒了?”向茂搂住她,她瘫软在他怀里,像要化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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