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煮鸡蛋吗?
马 兰
写作生活
──请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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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到现在已经很生活化了,在网络文学"横网出世"之前,写作早就平民化了。从文言文到白话文,从拉丁文到英文,从繁体字到简体字,从莎土比亚到美式英文,从精装书到平装本,从之呼者已到吃喝拉睡,无不证明写作生活化,普通到平民百姓之中。
如今天的网络写作则是人民群体自发的写作,一场人民写作的汪洋大海。本人躬逢其盛,幸运地被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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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台上台下的写作生活,暂时分为"单眼皮写作"和"双眼皮写作"两大类。在单双眼皮两面写作大旗的指引下再细分为,"阳萎写作"和"早泄写作"。在阳萎(或贵族)和早泄(或暴发户)两面小旗下又分为,"离婚者写作","第三者写作","下岗工人写作","拉肚子写作","流氓写作","第一人称写作","无辜者写作","偷听者写作","骂人写作","痣疮患者写作","穷人写作,"小人写作","诗人写作","独身者写作","有房者写作","复员军人写作","劳教人员写作","孕妇写作","痛经者写作","难产者写作"和"左右为难写作。"
作为一位好事者,本人正着手编篡写作词典,以上的写作分类还在增加,速度每天一个种类。比如本人提倡"半夜鸡叫写作"。具体写作方式和内容我正在思考,我已经写了二篇文章论述"半夜鸡叫写作"是未来的写作方式,是新世纪不可忽视的写作。作为半夜鸡叫写作的原创始人,主创人员,主唱者,我在全方位地找寻同仁,以便申请镇府资金,最好引进外资,那样我的半夜鸡叫写作就走出国门,放眼全世界了,瞧瞧,一不小心就参加了WTO了。有志同道不合者请来妹儿联系,[email protected],让我们掀起半夜鸡叫写作的新高潮,把半夜鸡叫写作进行到底。
把写作归类是一次寻找组织的过程。每个人在写作生活之中都要过组织生活,一周一次,生活费一月一次交清,每月十元,海外游子按时价对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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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江湖上流传的说法是:单眼皮写作和双眼皮写作,各有男女大师级、准大师领袖人物,各有一本语录在秋冬季节出版,各有自己的求爱者、美食家、厨师以及后勤人员包括会计工作人员、烟火工、场记、音响师、群众演员甲乙等等。
单眼皮写作和双眼皮写作分别办了一份机关刊物,分铅印和手抄本两种版本,不定期发行(主要在春季),发行数量保密(据保守估计和"花花公主"的发行量相当)。
我们知道,中国是一个诗国。三言、五言、七律,念怒娇、忆秦饿诸如此类。人人都会做诗填词,诗中自有黄金屋,诗中自有美女图,至少在春游时令身边的女伴发出赞扬的微笑。博美人一笑,那是有上千年的传统。
两支写作队伍都是我们的队伍,为了不同的写作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写作生活类型于革命活动。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写作也不是请人吃饭。革命有纲领有革命的对象。写作也有纲领和写作对象。
江湖相对于朝庭而存在。写作的江湖相对于写作的官府而在。先锋是少数,受压迫,处于地下、金鸡独立,边缘,一旦大众化立于中心了便失去先锋意义。
江湖上最大的节日是比武。写作生活中盛大的庆典是赛诗会。你一句,我一句。你说上句,我接下句。你背一首牛哄哄的诗,我念一首猪哄哄的诗。总之,世上的事怕就怕诗比诗。
作为歪脖镇首席记者,我从麻衣相士手中骗了一张开幕式的贵宾票,如期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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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届赛诗大赛定在五指山举行。菜子花开满了山冈。赛前组委会请了全国风水师察看地形,对五指山的五根指头做了基因定位测量,确保万无一失。
开赛前的三个月,江湖上的传言流来流去。这次非把丫灭了。这次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我们都是胸怀大志的酷哥。那斯见女人腿就抽筋,我们带几位亮妞,从肉体上消灭他。打蛇要打七寸,你这是下三烂打法。那丫也太狂了,放他的血,否则江湖无宁日呵。
正式比赛的当天晴空万里,霞光满天。菜子花开的声音都能听见。比赛由赛翁失马、安知非福的马老主持。裁判是久病成医的李大仙。两队的拉拉队人字形排开,全是百里挑一的美少女。她们身着三点式,面露红光,手举红樱桃,脚踏皮球,她们伴随着"起来不愿做妈妈的人们"的歌声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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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眼皮写作的秘书长,举起利剑,指天发誓,双眼皮写作全是拉吸写作。双眼皮们自豪的双眼皮无非是和女人调情时能眨眼睛。他们就以为他们是星星了,什么世道!
双眼皮写作的新闻发言人,挥舞铁蹄掷地有声,反击道,人类自古以来都有双手,双脚,双耳,双肾,双乳,双眼,男人有两个蛋,女子有双卵巢,有的女士还有双子宫,你等连个眼皮都长不双,完全是没有发育完全。
要双眼皮还不容易吗?现在处女膜都可重修。到人民医院化五十块人民币(比打一炮还便宜)就搞定了,双眼皮,我三眼皮都可以割给你看。我们单眼皮是天生的,凡是天生的就是自然的。你双眼皮怎么弄成单眼皮?当今人民医院还没这个技术。
你单眼皮就美了?严重脱离人民大众的审美趣味。单眼皮基本上是近视,分不清真假。
风吹起来了,菜子花迎风摇曳。李大仙判决第一个回合不分胜负,各自拉拉队在场中心分别做五十个伏卧撑。休息半小时继续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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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介绍了,五指山的山门中心耸立着一块巨大的园镜。每一个小山门还有正方形的镜子,号称以镜为镜。比武场地的两边还横着两面铜制的长镜子。
据我的数学老师张罗说,人与猴子的区别是人照镜子看自己,猴子照镜子看别人。
我走到镜面前,人已经很多了,里三层外四层。拉拉队员都摸出小园镜,重新涂上退色的口红。
你们看,单眼皮张三是不是正在变为双眼皮。他大叫的时候,他的眼晴就象双眼皮。
你还别说,不看不象,越看越象。
张三听见了,嘻嘻笑道,你们说什么?我是双眼皮?你以为你们双眼皮很普罗,我还非得入你们双眼皮的伙?其实我本人无所谓双眼皮还是单眼皮,我的这个单眼皮本来就不知是谁封的。你们实在要说我是双眼皮,没关系。我转会到你们双眼皮俱乐部,不过我得收转会费。另外,你们这些双眼皮注意到没有,你们双眼皮的一号选手李儿笑起来,眼晴就一条缝,有单眼皮的嫌疑嘛。
过了三分钟,李儿正式回答说,什么呀,这就要清理阶级队伍?你真以为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吗?告诉你,我的双眼皮是天生的。
过了五分钟,双眼皮的张生拉住李儿的手,直直地看他的眼皮。李儿气急,那些笑起来还很双的眼皮有后天形成的可能。越是假的越象真的,这世道。其实张生你早年就是个单眼皮,见流行双眼皮,就私自跑到医院割成双眼皮了,你当年有一张玉照还在我手上呢。这年头想出名,就去割双眼皮。
单眼皮俱乐部在休息时开了一个小会:
我觉得这种比赛没意思。我们应该和双眼皮联合起来,求同存异,共同发展。你们说呢。
不对,你这是搞调和,中餐之道。艺术要走极端的,要把自己逼入绝境,才有可能提高。
谁要和双眼皮搞联合,谁就请离开,到双眼皮的那边去。思想意识决定艺术趣味。
没有调合的可能性。这关系到写作和非写作的区别,大是大非的问题,又不是搞恋爱,这个不行可以换别的。我就铁了心单眼皮一辈子,走单眼皮道路,永不后悔。
对,我们单眼皮的价值将被历史所证明。怎么看单眼皮都比双眼皮风情万种。双眼皮跟女人似的,不成熟。
双眼皮的讨论会集中在以下二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单眼皮理论。
这次比武闭幕后,要注意单眼皮在下山时发动进攻,使暗箭。大家不要客气,都是爷们,一通乱打就是。别以为双眼皮就好欺负。
还是回到书桌边吧,回到电脑面前,写作,你们说呢?我们这样争论没有结果,只增加敌意,更多的误解。
你老兄不要把我们的比武大赛庸俗化了,这是严肃的事业。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战斗。
要么我们是天才,要么他们是白痴。旗帜就是要鲜明。
难道没有第三条道路吗?
对你可能。
那是,我看我就像个托派。
在与双眼皮的战斗中我们失去的仅仅是锁链,可单眼皮失去的是精子。单眼皮的末日到了。
兄弟你太乐观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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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上山?
我们真是为了诗歌吗?
那怕我们谈诗歌以外的人事。我们仍然流着诗歌的血,从外面流进来,从里来流出来。诗人都是天生的。我们注定是诗人。我们可以不写诗,但我们还是诗人。
你太自信了。
我们要自信,否则我们怎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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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诗会进行了三天三夜,一场混战,诗歌和血肉一起横飞,眼泪和歌声同时出发。
我第二天晚上下了山。我的耳朵吹满了山风,我的"半夜鸡叫写作"得到一对外地夫妻的响应。这就够了。他们说鸡为什么要在半夜叫?是公鸡还是小母鸡?他们北方的鸡都在早晨叫,你们南方的鸡半夜叫,那一定是失眠,而失眠的根本原因是失恋,知道吗?失恋。
我看着北方夫妻,我说是的,南方的鸡就是半夜叫。
第二轮比赛又开始了。罗鼓喧天,彩旗飘扬。
其实我在山上照了镜子,我看着我的眼皮时双时单,往左照是单眼皮,往右照是双眼皮。不可救药的是我喜欢林忆莲的单皮,又喜欢张国荣的双眼皮。
我明白我是个没有原则的写作者,我必将一事无成。坚持原则是美好的症状,坚持原则是一种身份。
我还明白,我只是一个半夜鸡叫的写作者,注定只能在半夜学鸡叫。可是满山的菜子花仍然迎风怒放。写作生活大概也是如此,生生不息。
1999,11于耶鲁
(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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