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乡关
柯真海
十点钟的时候,林乾领着坤虹和根子走进了王家滚米团铺。林乾往店铺里扫视了一眼,找一张靠墙的桌子,他把蛇皮口袋卷起来捏在手上走过去,让根子和坤虹挨着坐在靠墙的长凳子上。筷子是一次性的,桌子正中间的筷笼里装了半筷笼筷子,筷笼旁边摆放着盛盐、盛味精和盛白糖的塑料盒子,另有一高一矮两个塑料瓶子——高醋矮酱油。根子落了座,把手趴在桌子上。坤虹用碟子调蘸水,林乾放下蛇皮口袋。第一次离开桌子,端回来两碗炒米粥。根子伸过头去用鼻子吸着粥碗里冉冉的热汽,连说好香好香,根子甚至伸出舌头去舔碗里的粥。旁边桌上的食客调过头来,睥睨着坤虹和根子,似乎还“哼”地哼了一声鼻音。
坤虹说:“当家的,你看你家等烧不等做的馋嘴崽呵,烫着舌头是要起泡泡的。”
可是,根子似乎被诱起一股强烈的食欲,他憋不住噗噜噗噜地喝了一口粥,被粥烫得撮起嘴嗬嗬嗬地吸气呼气,眼角上立即溢出眼泪花子来。根子的小手捧住火烫的粥碗,两只眼睛始终盯住碗里的炒米粥,他撮着嘴噗噗噗地又朝碗口上吹气,边吹边伸舌头去舔。这一次,他明显比起初舔得有经验。林乾又离开桌子,回来时手上端了碗炒米粥,还有三笼滚米团,滚米团似鸡蛋般大,蒸笼里的滚米团散发着热烘烘诱人的香汽。
根子一连吃掉三个滚米团,嘴唇糊了一汪油腻。滚米团的馅也同粥一样烫舌尖,根子咬一口就得嗬嗬嗬吸冷气。林乾坐在坤虹与根子对面,眼睛半睁半闭的样子,欣赏着根子把滚米团三口一个地吞咽下去,根子腮帮子往两边鼓起,热烫烫的馅汁滋滋冒至嘴唇上,嘴唇像抹了羊脂的唇膏,堂外的天光也在上面折射着湿润的明晃晃的光泽。根子连吸几口气。林乾让坤虹趁热吃,林乾欣赏似的望一阵根子,又望一眼坤虹。林乾说,王家滚米团是羊肉馅灌鲜汤的,冷了就含有那股羊臊味了,炒米粥也得趁热吃。王家滚米团最好是蘸辣子水吃,辣子水里有大蒜沫,大蒜避羊肉的臊味。坤虹试探性地抿了一口炒米粥,吞下去不觉得烫,她就用汤匙在粥面上刮着喝起来,林乾就那样一直瞅着坤虹,非常开心满足的样子。在滚米团铺的大堂里,食客渐渐坐满了桌子,多是一家一户同来的城里人,他们一坐到凳子上就叫着“一人来一碗炒米粥”,“一人来一笼滚米团”,围着白围裙做服务的女子很快就替他们端上蒸笼来。林乾想,做服务的女人端上来比不得自己亲自端着快活。他恨不得亲手一匙一匙喂根子吃炒米粥,亲自往坤虹嘴里挟滚米团,城里人就是懒惰,凭什么要做服务的女人帮忙嘛。王家滚米团店里的食客越来越多,已经有人开始排队等空桌子了。林乾身后有一张空着的凳子没有人坐,等凳子的人都看到了的,但睥睨一眼林乾他们就放弃了。林乾还没有动筷子,根子的炒米粥已见了碗底。最后一个滚米团被根子挟起来的时候,林乾放在桌子上的手便收回去了,他脸上堆着欣赏与喜悦的神情。坤虹放下筷子,抬眼望一眼滚米团铺,滚米团铺里熙熙攘攘,站着等桌子凳子的人已经有十来个。坤虹一阵犹豫,她不知道是让林乾再叫笼滚米团还是不叫,她看见门边站着等桌子的几个人都朝她们这边瞅,显然是盼着她们早点起身离开。林乾把碗里的炒米粥一气喝见了底,拎起蛇皮口袋就站起身来。服务员刚过来收拾桌子,立即就走过来几个食客。根子还没有站起来呢。坤虹也还没有站起来。林乾坐的凳子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了。林乾说干脆我们买些带回家去。林乾朝柜台挤过去,柜台上的滚米团依旧飘逸着诱人的肉香。
坤虹牵着根子的手走出滚米团铺,母子俩站在门口等林乾。街道上,悬铃木的叶子已经泛红,阳光跟温热水一样流溢在树上、街道上和身上。根子对坤虹说:“阿妈,你叫阿爸带我们去爬黔灵山最高的那座山,好不好?”
“崽怎么又想起来要去爬黔灵山那座最高的山呢?”
“那座山顶看得远。听阿爸说能看见天边白云下的老家——我想看爷爷在做啥子。”
坤虹抬头望一眼黔灵山,她往街道边挪了挪,她有几分走亲戚的农妇模样,干干净净的,目光有几分失落。坤虹似乎被根子的话引回到对老家的想象里了,她不再说话,她凝视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一门心思凝视过往的行人。悬铃木的叶子偶尔落下来,让看到坠落树叶的坤虹心里生起些许孤零。太阳到了城市上空,太阳停住了。林乾右手提着塑料袋脸胀红着出来,塑料袋里有三个一次性饭盒,他的蛇皮口袋和捞钩捏在左手上。坤虹伸手去接装饭盒的塑料袋,他就递给她。她诂计可能有二十多个滚米团的重量。滚米团的香味又开始诱人了。
坤虹答应根子去爬黔灵山最高的山。坤虹说,反正你崽几年来只有这一个愿望,这个愿望既是你崽的,自然也是我们的。林乾看一眼根子,又看一眼坤红,自然他也想起在老家的父亲来了。爬上黔灵山最高那座山,沿后山下去翻过两个山头就是他们住着的山坳。林乾胀红着脸没有吭声,他拎着他的蛇皮口袋和捞钩,站在坤虹和根子旁边。林乾犹豫自然是因为公园的门票,他怀里已经只剩余八块多钱,进公园一人伍块钱的门票费,即使根子不用买票,他和坤虹两个人也要十块钱,他身上哪有十块钱买票呢?他看了一眼悬铃木叶子开始枯黄的前方,他说想不到滚米团一口气涨了两倍的价钱。林乾就把他的蛇皮口袋重新掮着,说要不就逃票吧,他知道一条去黔灵山的小路。坤虹犹豫一阵终于答应了。坤虹带着根子跟在林乾后头朝双峰路走去。
遇到路边垃圾桶,林乾依旧走过去用手上的捞钩拨弄翻寻,似乎他不是带坤虹和根子去爬黔山一样。林乾手里的捞钩,活像鸡爪子一样在路边的垃圾桶里拨弄,林乾在前面走了二十多步,他才招手让坤虹同根子开步走。从双峰路去黔灵山并不很远,林乾一路翻捡寻找,竟然捡到六个矿泉水瓶,他活像与坤虹和根子不是一路人似的,他的捞钩往前面探,他的眼睛也便跟着捞钩朝前探望,后边的坤虹一付小心翼翼的样子,低着头边走边东窥西瞅,遇见有人注视她,她就指着路边的树啊草啊的对根子说道上一阵,或者佝腰替根子拍裤脚上的灰尘,直到与林乾挪开一段距离她才动脚步。坤虹领着根子不即不离地跟在林乾后头。前面已经有不少人在走,走这条路的人多是家住附近的,许多人还背着金龙鱼油桶。背着金龙鱼油桶的人走进公园围墙去时,岔路边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便伸头缩颈地走过来,站在岔路口守着,阳光从树枝间漏下来在他头顶和身边,跟虎皮上的斑纹似的。到黔灵山后山背山泉水的人显然并没有打算买票,他们沿着公园围墙墙根的山径朝黔灵湖后山去。林乾紧紧撵过去,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显然也同前边走的那伙人一样,连声招呼都不想给卖票的男子打,连脚步都不停一下,掮着他的蛇皮口袋捏着他的捞钩跟着那伙人走去。
“你买票啊。”坤虹和根子被卖票的男子拦住了,卖票的很熟练地撕下一张票。那同样是公园大门口卖的那种五块钱一张的票啊,走这里也要买票?还不如走大门呢。
“我们每天从这里去捡垃圾,从来没有人拦着让买票。”林乾握着他的捞钩回过身来。
“她同你能一样?”卖票的男人说。
“她是我婆娘,他是我崽,都去后山捡垃圾……”
僵持的结果,坤虹母子被卖票男子睥睨一阵后得以通行。坤虹跟着林乾后头走,她一眼也不看卖票的男子,一门心思赶路的样子,心里却嘭嘭跳撞。这关口终于混过了嘛,坤虹私下里想,在城里活人确实不能太老实的,更不能用乡下人待人接物的法子对这里的人,城里人不会对乡下人顺坡滚磨子——石(实)打石(实)。坤虹心里便生起逃过票的喜悦,逃票的喜悦到最后变成恍然大悟,“逃票不仅是逃避不该花的钱,还很让她愉快!”想起闯到坳子上来收暂住费、治安费和城市增容费的那几伙人,坤虹心里就有了报复者和胜利者的喜悦,她因此非常激动。
坤虹一激动,差点儿唱出了山歌里那句“罩子雾雾下山头——”来。坤虹激动得有些忘情的时候,不禁伸手捏住根子的手,浑身一下子激起了女人的豪气。
坤虹被激起豪气时就把头扬起来了。
林乾一家穿过弘福寺来到去动物园与黔灵湖交岔的路口,太阳已经移到黔灵湖后山的丛林上,林乾的蛇皮口袋里又装了半袋捡拾来的废品。坤虹拎着王家滚米团,根子不即不离地走在前面。
根子停住脚在路口仰头看面前的大山,沿山径看去山顶已经耸入云层里了。几只岩鹰在山腰的树丛上空不动声色地飞翔。太阳一动不动悬在山的西边,从山脚去山顶的路正好走向太阳近旁呢。“通达天堂的路!”根子已经看得痴痴迷迷,他似乎忘记了他的手还在他阿妈手里握着,他凝望着山径的尽头嘀咕,他嘀咕的那些话有一句很明白:这是爬到天上去看老家。根子已经沉迷进自己想象的风景里了,根子就在自己想象的风景里走神儿了。坤虹对老家的想念也从心的深处浮出来,坤虹对老家的想念伴着一股酸楚的温暖浮出来。
“阿爸,爬到山顶真可以看见老家吗?”
从垃圾桶里正往外掏矿泉水瓶和牛奶纸盒的林乾被收获的喜悦给罩住了,眼睛眯成两个豆角。林乾把废品装进蛇皮口袋,便抬起脑袋看那蛇形的山径,山径活像通往天堂的阶梯那样,蜿蜒着向山的顶峰。林乾朝根子肯定地点点头。
“六圭河、下河湾、竹垅、土墙茅屋,它们就在天边的白云下啊,现在该是做晚饭的时候了,爷爷肯定就在那股冉冉的白色柴烟底下——”
根子马上想到了老家的狗阿花和门前和同伴们玩“依呀依同摆”的晾坝。坤虹柔软的手就从根子的头顶摸到脸上。当然还有土墙房前的柿子树,柿子这阵子应该打绛色了,再有十天半个月,爷爷就该让柿子下树了。根子在他阿妈的叙述里眼睛闪烁出神往与痴迷的光。那只柔软温暖得跟温热水一样却长满茧子的手给根子脸上的皮肤传递着一股温暖的柔情。根子的眼前虚幻出了模糊的在下河湾和爷爷相处的许多黄昏。黄昏的阳光活像爷爷的手。根子依稀记得爷爷伫在河坡头望着他们离开下河湾时的情景,河水清澈得活像没有水,河里全是云的倒影,天与云静静的晃动在河里,飘移在河里,而水碾房和河边的寨子跟映照在火烧坡的火光里一样,黄里透着浅白的光亮,连爷爷苍老的脸也蜡黄里透着光亮,那感觉酸楚而温暖,活像此时在他脸上抚摸着的这只手。这时,过山风吹过前面的林子,蓊蓊郁郁的松林里有暗流滚过一般,谷黄色的松针在风过处簌簌落到山路上。根子这时又想起老家土墙房后边的竹垅,根子想起爷爷用肩膀扛着他在晾坝上转圈圈的情景时,他一下子抱住了坤虹的腰。在他耳边响着的风声这时就簌簌地远去了。几只老猴肚皮上吊着猴崽来到了路边。游人把手上的零食去逗猴子。猴崽就那么紧紧贴抱在老猴的肚皮上。猴崽贴抱在老猴的肚皮上却抬头用眼睛窥视着游人呢,它就是不肯离开老猴的肚皮。老猴的肚皮也应该像阿妈的肚皮吧,那里也应该是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吧。猴子显然是黔灵山上最记亲情的动物了,猴子最像人了……坤虹不知不觉抱紧了根子,根子还在老猴子与猴崽相互依存的情景里。可以看见根子的目光跟猴崽的目光一样既好奇又幸福安全,直至把身旁所有人挑逗猴子的声音模糊淡远了,在根子的感觉里,阿妈的温暖和太阳的温暖是一样的,当然也同爷爷的温暖和阿爸的温暖一样。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林乾他们终于攀上了黔灵山最高的那座山。根子和坤虹走在前面,林乾掮着蛇皮口袋边捡垃圾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路边垃圾桶里有游人丢弃的垃圾。根子最先爬到山顶,他站在空旷无际的天的怀抱,暮云跟手绢一样,过山风跟汹涌的河水一样。迎风而立的时候,呼吸堵在喉咙里吞咽不进吐不出来。这座山的顶峰太空旷了,空旷得让根子感觉自己活像是悬在无边无际的天空,视野里的群山活像烟波里的浪头,一直铺排到天的尽头。背对城市,天西边的远方苍茫着,根子看不清天边的白云下是不是有爷爷在大灶里烧柴做晚饭的那股白烟。
根子一声不响地倚住被抽去护栏的水泥安全柱。安全柱子上的铁管护栏被人抽走了,如今用八号铁丝充作护栏。根子眼睛睁得圆圆的,太阳就要掉进天边那片群山的波涛了,天地间生起一层晖黄的山岚,渐渐模糊着根子的视野,他看不见村寨,村寨应该在天边的夕阳下,天边的夕阳下边却渐渐变成了一片失血的苍茫。根子真希望天边那绺晚霞是爷爷烧柴火做晚饭映红的。这个期望让根子泪流满面,根子跟山顶上的水泥柱子一样牢牢地钉在夕阳里,过山风撩起他的头发,撩起他的衣襟,他却痴痴地保持着柱子的姿势,在落日的余辉里脸黄黄地注望着老家的方向。根子的心都要喊出声了。
“我怎么看不见老家呢?我想爷爷了!我真的想爷爷了!”
站到根子身旁的林乾和坤虹也成了两根钉在山与天之间的柱子,他们没有声音,没有动作,面对着太阳落下的天边,他们站成了模糊的剪影,即将崩溃的情感之堤在脸上没一点波澜,彼此间也没有一句半句话。根子眼角挂出亮晶晶的泪珠以后,坤虹的眼角也挂出了亮晶晶的泪珠,接着林乾的眼角也挂出了泪珠。太阳完全落下去以后,坤虹就搂住了根子,坤虹和根子都在过山风里浑身颤抖。秋天的太阳下去以后,寒气就浮上来了。林乾早出晚归捡垃圾冷热惯了,林乾在太阳下去以后感觉不到寒冷,他只是心里生起一股无法掩盖的怅然。捡垃圾的人也是会有乡愁的啊。乡愁这时就是他对那个仍然生活在老屋里的老人的牵挂,还有在城里孤苦无依而产生的对亲情的向往,比如这时,林乾就设想着他爹伫立河坡头遥望或者烧灶火做饭的情景,他爹话不多,却老爱爬到河坡头遥望出山的路径,跟一节树桩伫在半坡上一样,在暮色里隐藏,也就是说让暮色包裹。或者,劳累了一天,老人把水舀进铁锅里,一口大铁锅却只焖两二碗饭,菜是不做的,老人就着土碗里的辣子水吃。根子和坤虹不在,老汉做饭吃饭完全是一种习惯。寨子里似乎只有林乾爹一个人,他在灶门口的木疙瘩上枯坐了许久,看家狗阿花守在他身边,也许阿花的脑袋就枕在他的脚上。十五年以前,大约从林乾的阿妈入土,收完庄稼以后他爹就时常不声不响坐在灶门口一红一红的火光里了,老人的坐姿一直烙印在林乾的心上。
林乾不说话。坤虹不说话。根子也不说话。天边的白云渐渐变成灰蓝,又从灰蓝变成青黑了。山顶上依旧伫立着三个人影。
第二天早晨,也就是六点多钟吧,坤虹领着根子送林乾到坳口上,阿黄也跟了来。山路在半弯残月里显示着浅浅的一绺灰白,模糊得活像一条月辉里的水渠,城市的灯光如灿烂的银河。坤虹摸着根子的头,站在离林乾五步开外的地方,阿黄摇着尾巴上前去,它在林乾腿上贴了贴,把林乾惹得犹犹豫豫的,几次要上路都迈不开脚步。
“崽他爹,这回你一定要把爹接来——”
林乾在山径上走成个明晰的背影的时候,坤虹喊了一声,坤虹到底是个农村来的媳妇,不像城里人那般洒脱,撇得下公婆独自过日子。倒是根子想到也许天黑就能见到爷爷了,便推开坤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兴冲冲地爬到路边一块卧牛石上,不住地朝他阿爸摇摆着小手,招惹得阿黄在坳口的山路上跑了圈狗撒欢。
作者简介:柯真海,男,汉族,1964年生于贵州省织金县六圭河畔,大学毕业。从事过医务,矿工,教师,政工,记者,编辑等多种职业,四十多年来流浪过,挣扎过,孤独过,爱过也恨过。近年文学作品散见于《山花》、《飞天》、《芙蓉》、《红岩》、《今天》、《福建文学》、《厦门文学》、《当代小说》、《鸭嘴兽》、《红豆》、《岁月》、《绿风》、《星星诗刊》、《阳光》、《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美文》、《辽河》、《山东文学》、《青春》、《牡丹》、《芒种》、《青海湖》、《百花洲》、《鸭绿江》、《西部》等三十多种文学期刊,有作品选入多种选本,系列散文《想象中的风景》获第五届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提名奖,组诗《城市景象》获“中环”杯第三届《上海文学》文学新人大赛(诗歌)三等奖等多种文学奖,发表文学作品一百多万字。居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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