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迷人
龙玉纯 　 　　　　　　　　　

七、

燕的上肢擦伤和胸部软组织轻伤已经基本上痊愈，腿伤也一天比一天好。燕的情绪更象是从恶梦中醒过来了一样，一天比一天接近正常。看到女儿的这些变化，她母亲既高兴同时也有些疑惑不解。难道是这场车祸带来的肉体上的疼痛，刺激了她的神经使她摆脱了精神上的痛苦？还是刘阳这个小伙子近二十多天来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使她内心深处的伤痕有所康复？亦或是他们三个同龄人多天来的有说有笑，象一场润物无声的春雨化解开了她心中的疙瘩？还是这次使用了新的药物，正在发挥药力而得到的结果？看起来好象每个因素都在起作用，又好象其中有些不大可能。她母亲是个有心人，不动声色地作了一番了解和观察。

除了刚开始时加了一点镇静药外，别的药可以说都是治伤的，应该不会影响到她现在的情绪。医生说，至于肉体上的疼痛能否使她摆脱精神上的痛苦，这个没有什么理论可作依据，也没听说有过这方面的病例，再说，如果精神上的痛苦可以用肉体上的疼痛来摆脱，那世界上就应该没有那么多精神病患者了，您说呢？她母亲点头称是。排除了这两个因素，看样子起作用的只能是另外两条了。如果确实是这样，那真不知要怎样感谢刘阳这个小伙子才好。她母亲想。

只要刘阳一来，不但阿雯高兴，燕的精神状态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饱满，这个小伙子确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个人魅力。这是她母亲仔细观察得出的结论。刘阳这年轻人确实不错，无论大小事情，总是既忠实又踏实，而且还不失聪明与灵活，才情与人品都很不一般，完全见不到现在青年人中流行的浮躁与浅显，真要是燕看上了他而且他也看上了燕，那燕今后肯定也就没什么问题了。这么多天了，每天跑来跑去，从来没有听他叫过一声苦道过一声烦，总是和阿雯想着法子一唱一和找话题让燕开心，通过有意无意的谈话使燕接受他们的观点，从而达到让燕从精神的死胡同里自然走出来的目的。从姐妹俩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们都非常喜欢这个刘阳，但从刘阳的表情中可看不出他对其中哪一个更有好感。但愿刘阳的这种状态暂时还能保持下去，一直到燕的精神状态完全恢复正常为止，如果现在他就表现出对其中有一个更有好感，对阿雯也许没有什么，对燕来说可能又是一个全新的刺激。

刘阳还是每天一早来，中午再回去吃饭，吃完饭后又再来，到晚上阿雯家保姆送晚饭来时再走。有时中午也不回去吃饭，保姆遵照阿雯妈的话也给刘阳带一份，他便和姐妹俩在一起吃。经常还边吃边开玩笑，说什么你们小姐要少吃一点，小心吃胖了还要花钱买减肥药；说什么这饭是谁做的呀，怎么这么好吃，吃得我都不想回去了；说什么这骨头汤我就不能喝了，免得再长个头到时太高那更难找到对象了，本来现在都找不到对象。反正不让姐妹俩乐一乐他誓不罢休。有一天他还开玩笑说，我最喜欢吃香菇了，怎么这汤里就找不到一个呢？没想到第二天中午的汤里就真正出现了香菇，这让他后来都有些不好意思在吃饭时和姐妹俩开玩笑了。

刘阳妈近来没空来这里，其实也用不着她来这里了，有刘阳一个就够了。刘可的技术改造工程正处于关键阶段，每天没有白天黑夜地连轴转，心疼儿子的母亲便担负起关照儿子生活的任务来。给刘可定时送饭，给他洗衣服，给他送开水，给他做夜宵，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忙，一天比一天瘦，她心痛不已。有时她真想到配电间把所有电源都给关了，让那些把她儿子折磨得满脸憔悴的电脑全部停机；有时她真想小心翼翼地走近儿子，轻声地对他说该休息了这样会弄坏身体的……可她没有这样做，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干出满意的结果是不会撒手的。在工作上自己又帮不了儿子，也就只能想尽方法让他吃好一点不缺营养保持体力。

刘可是个工作狂，一干起来就不要命，这一点他那与他同学四年的女友当然非常了解，想当年他在实验室里搞创造发明的时候就这样。刘可连续七天没有给她打电话，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知道她的心上人又跟什么工作难题较上劲了。十天没有他的消息，办公室没人接电话，手机也关机；十五天还是没有他的音讯，手机还是没有开机，办公室还是没人接电话；二十天过去了，远方的他还是没有半点信息。这下她紧张了，刘可你这家伙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呀？事情最忙打个电话又能浪费多少时间呢？打刘可家的电话，由于号码升位当时没有记下来打不通，又不知道刘可公司接待部门的电话，急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刘可公司不是还有几位同学吗？对呀，为什么不打他们的电话呢？她着急得差点把这茬给忘掉了。拔一个同学的手机号，不在服务区，拔另一个同学的手机号，通了。在电话中同学告诉她，你家刘可正在不分白天黑夜地攻关，现在人都瘦得快象个电线杆了，要他休息他不休息，我们轮换也不干，哪里还象个经理，完全一个不要命的打工仔，你快来看看吧。她马上告诉这位同学，我明天乘早班飞机就来，你要他来机场接我。好的！看你来能不能让他休息一下，这样连轴转他身体真会跟不上的。这位同学高兴地说，我马上就把你要来的好消息转告他，你放心。

女朋友要来看他，刘可并没有提前向家里预告，后来刘阳甚至还怀疑同学告诉他以后，他当时写在台历上就又投入工作把这事给忘了。第二天快十点的时候，可能是同学在工作间又提醒他，他这才记起来，立即叫司机开车来医院找刘阳，要刘阳替他去机场接他女朋友，而且还要刘阳买一束鲜花送给她，对自己实在走不开不能亲自来接表示歉意。刘阳立即查了一下北京来的最早航班，上午十一点十分，这里到机场大约要半个小时，再加上买一束花的时候，还算来得及。可是买什么花呢？自己从来没有买过花送过女孩子。这事可千万不能大意，鲜花送人是很有讲究的，送错了花有时甚至比说错了话还难得解释，送花的目的就是表达情感，也就是所谓花语要用对。

自己不知道，可以问嘛，这里有现成的两位老师。刘阳立即向燕和阿雯讨教。这还不简单，去花店看看有些什么花搭配起来就行，当然用些什么花还是有讲究的。燕说，哦，我还差点忘了这里有个很好的老师，阿雯在大学业余学过插花配花，让她跟你去一趟，那不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吗？刘阳把目光转向阿雯，看她是否愿意。阿雯笑着说，看样子你大学的时候没有给女孩子送过花喽？刘阳有些不好意思地开玩笑说，想是想送，可就是怕没人愿意收！阿雯大笑着接着说道，别不好意思嘛，送了就送了，没送就没送，又没人要追究你的责任。刘阳笑着有些认真地回答，要是有过送花的经验，我肯定就知道什么时候该送什么，现在也就用不着请你来当师父了。阿雯笑着有意思地盯着刘阳说，紧张什么呀，姐姐说了要我去一趟，我这就走，顺便也欣赏欣赏你弟刘可那漂亮的研究生女朋友。燕说，你们快点去吧，别磨嘴皮了，飞机都快到了，你们用不着担心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见阿雯愿意去而且还没有半点推辞的意思，刘阳当然高兴，哥哥给弟弟的女朋友送花，那毕竟不太好难免会有些尴尬，虽然刘可的女朋友早就认识刘阳了。这下好了，有了阿雯，不但能挑到适合表达刘可心意的花儿，而且还免了刘阳代替弟弟上前送花的不好意思的场面。阿雯果然对花有所研究，一进花店，便轻车熟路地选花配花，同时还告诉刘阳这花送人代表什么意思那花送人有什么讲究，不出十分钟时间就搭配了一束很漂亮的花，而且还亲自包装，搞得很有那么一股不俗的情调。在去机场的高速路上，刘阳开玩笑说，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学问，没想到一束花，还能弄出那么多的名堂来，不送不知道，一送吓一跳！阿雯也开玩笑说，什么叫学无止境呀？今天明白了吧，不要以为自己是重点大学毕业，有知识有文化有学问什么都懂，真想要生活质量高一点的话，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刘阳继续开玩笑说，你这口气怎么跟我妈妈的一样？实在年纪看上去还没有五十岁呀。阿雯没作回答，笑着拳了刘阳一下。

刘阳和阿雯在机场出口处还没等上十分钟，刘可女朋友便拉着一个不大的旅行箱出来了，刘阳和阿雯马上迎上前去。接机的人很多，一个个西装革履裙带飘飘精气神足，拿鲜花的人也不少。刘阳这是第一次来机场，看到这场面心底里不禁发了一句感慨，这真是一个幸福流淌的年代！

小晶，来这边。刘阳对刘可女朋友挥手喊道。小晶也挥手向刘阳示意并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当小晶快来到他们跟前时，阿雯不失时机地将鲜花送上前去同时接过了行李箱。小晶连声谢谢。刘阳立即从阿雯手里将行李箱接了过来，让阿雯拉着行李箱，自己大老爷们空着手，显然不太合适。

哥，你好象胖了一点也白了一点，看样子近来日子过得不错哟。小晶说，这位漂亮姑娘，是不是我未来的嫂子呀？还不赶紧给我介绍一下。

小晶这句话立即让阿雯来了个大红脸，刘阳看了阿雯一眼马上笑着半开玩笑半解释道，你看，人家不愿意了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美梦呀，这么漂亮的姑娘哪会嫁给你这个傻乎乎的哥哥呢？！你未来的嫂子要是能赶上人家一半，那我只怕早就乐得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她叫阿雯，一到刘可那里他就会给你介绍她的，我在这里就不多嘴了，车停在那边，我们走吧。

阿雯脸还红着，小晶的话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哥，刘可现在在干什么呀？小晶问道。

刘可近来实在太忙了，他们公司接了一个工厂的技术升级改造工程，有个技术难题非得要他上不可，听妈妈说他不分白天黑夜地呆在计算机房里，人都瘦得不象样子了，反正我也有大约二十天没见到他人了，他吃住现在都在公司里。刘阳说，你今天来，家里谁也不知道，我还是司机小李今天找到我说刘可要我来接你才知道的，这个家伙你也知道，他一忙起来别的事情是记不住的。

小李接着说道，今天刘经理组织第一次调试，他实在是走不开，要我来的时候还专门交待我，要我转告刘阳哥一定给你买束好花送给你表示歉意，刘阳哥为了买到合适的花，还专门请了这位懂行的小姐来给你选花配花。

小晶笑着说，难怪这花选得这么合适漂亮，而且包得也非常好，不象是普通花店老板选的配的，他们应该没有这个眼光和水平，原来是阿雯的功劳，真的非常感谢！

不用谢！阿雯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刚才还在担心你不满意会生刘可刘阳的气呢。

如果要生刘可气的话，我可能早就与他Bye—bye了，他就那样一个人，在学校的时候就这个样子，干起事来连什么时候该吃饭了都不知道，还要我给他送上并告诉他快点吃否则要他洗碗才吃，今天还知道要你们送一束鲜花给我，我已经很知足很幸福了。小晶笑着说道。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刘可的等等“罪状”，车很快便到了刘可公司的招待所门口。车刚停稳，一身工作服的刘可顿时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嘴里还不停地大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向车走了过来。

小晶从车门里一出来，眼睛便紧盯着正在向她走来的这个比她印象中已经瘦了一圈的刘可。刘可，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当时怎么答应的我？又瘦成了这个样子！她突然大喊一句，然后向刘可扑了过去，再然后便是不管不顾有声有色地趴在刘可肩膀上哭了起来。刘可一脸没事的样子，边拍小晶的背边安慰道，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意思哟，我没事，真的没事，瘦一点怕什么呀，古人不是说千金难买老来瘦吗？瘦一点既不怕得高血压高血脂，又不怕得高血糖冠心病，多好呀？好啦，别哭了，我的袋子里可没有给你准备擦眼泪的手帕纸。

看小晶暂时还没有停止眼泪的想法，刘阳便大声说，刘可我和阿雯走了，你好好安顿小晶吧，最好是晚上能带小晶回家吃饭，我到医院后就给妈妈打电话。于是刘阳和阿雯迅速上车。听到小车发动的声音，小晶立即转过身来，边擦眼泪边向刘阳和阿雯挥手。

可能是被刚才那恋人见面的场面所感染，车驶出刘可公司后好一会大家都没说话。遇到红灯，小李刹车后便终于打开了话匣，我真羡慕我们经理，不但年纪轻轻事业有成，而且找个女朋友也是那样的出色，那样地理解和支持他，你们看刚才在机场回来的路上，她说起我们经理时的神情，那个幸福的样子真让人嫉妒。刘阳哥，你还没有找对象吧，你一定要向我们经理好好学习一把，找个象她那样的，我是没办法了，自己水平太低条件有限，只好把梦留给下一辈子了。

刘阳看了阿雯一眼笑着说，小李，话不能这样讲，各人有各人的幸福方式，刘可他们的幸福也许对别的人来说可能就是痛苦，当然，找个好的对象确实重要，那可是直接关系到今后生活的幸福与否，甚至还会影响到工作或者事业。

红灯很快又变成了绿灯，阿雯还是一言不发，她好象在想着什么。小李接着说，也许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象我们经理一样干出那样一番事业，所以我特别羡慕他，羡慕他似乎没有什么业务问题可以难倒他，羡慕他不动声色就把公司打理得红红火火，羡慕你们兄弟俩都是重点大学毕业，说句不好意思的话，自从进入公司后，我便成了他的追星族。

刘阳笑着说，说到追星族，他还是你的追星族呢，他不止一次回家后对我说，我们李师傅那个开车的技术才叫好，上路又快又稳，车子有什么毛病一听声音就知道，根本用不着去检测，还说他的驾驶技术的提高，完全得益于你毫无保留地手把手教他……

车在刘阳与小李的笑谈声中驶进了医院，刘阳与阿雯一下车，小李便转身走了，他对刘阳说今天其他几辆车出长途了，他必须在位保证急用。

燕看到阿雯和刘阳回来了非常的高兴，没等阿雯放下坤包便立即问起话来，刘可的研究生女朋友怎么样？送给她的花满意吗？阿雯笑着开玩笑回答姐姐，有你妹妹亲自出面，肯定能帮刘阳圆满完成任务，刘可的女朋友确实长得不错，让人很难相信她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完全象个江南水乡长大的姑娘，连刚才送我们的司机都说羡慕刘可，还要刘阳向刘可好好学习，也找个那样的。

刘阳没有接过阿雯的话题，自顾自地说道，感谢燕给我推荐了这样一个高级人才，感谢阿雯的鼎力相助，我总算完成了本来不应该去完成的一个任务，今天晚上刘可女朋友要到我们家吃饭，我得先去门口IC卡机上去打个电话向我妈妈汇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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