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迷人
龙玉纯 　 　　　　　　　　　

六、

刘可又开始忙了，他们公司接了一个工厂的技术升级改造工程，其中有个技术难题非得要他亲自出马不可。又要不耽误工作，又要关注燕的治疗，这根本就做不到。好在哥哥刘阳还在休假，于是刘可就把燕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刘阳。刘阳没有半点推辞，这事自己也有责任，能做点什么是完全应该的。

刚开始时刘阳每天除了吃饭不在医院外，白天其余时间都在燕的病房里。晚上阿姨不要他守在医院，医生说燕已经没有任何危险。为了照顾燕，阿雯也请了一个月假。阿姨的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少，她是一家单位的业务部门主管，很多事情在等着要她去做。她白天在单位或者在家里忙，晚上才来替换阿雯，她担心阿雯晚上睡得沉，燕有事难得叫醒她。

燕的身体恢复得很快，随着燕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燕的病房也一天比一天有生气。三个彼此年纪相差无几的年轻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事情，发不完的议论。刘阳当然是想方设法每天和阿雯找话题，他们希望燕最好在身体完全康复出院的那一天精神状态也完全恢复正常。

谈的话题很多，比如说有一天阿雯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e时代的我们还要不要座右铭》，大家便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各个年龄段与座右铭的故事来。

刘阳说，我比较赞成座右铭不但现在要、将来不管社会怎么发展还得要这个观点，座右铭是一个人做人做事的准则或者自己追求的目标，甚至是一个人的人生态度和个性的反映。就拿自己来说吧，上小学的时候不太懂事，就把贴在教室黑板上方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工工整整地抄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只要翻开笔记本就好象在提醒自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上初中的时候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于是就编了这样一句话：要想将来有作为，今天学习必努力。这主要是受一篇课文中周总理小时上学说的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影响。到了高中的时候更是有了自己追求的具体目标，因此座名铭也变成了用自己的勤奋和聪明才智去敲开重点大学的校门，那时每当自己思想开小差的时候，就翻开笔记本读一读这句话。进了大学思想就活跃起来了，座右铭也变得更贴近自己的实际情况：学习刻苦一点，生活浪漫一点，身体健康一点，分配理想一点。前面的三个一点可以说既是自己的生活学习的要求，也是自己要努力达到的一种心目中认为不错的境界，最后那个一点是希望，希望自己通过努力学习，能够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毕业以后心情就不一样了，自己觉得接受了四年高等教育，要干一番事业有了一定的知识基础，特别是又在乡下得到了艰苦锻炼，于是座右铭又变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书生意气了：人生需要事业，没有事业的人是悲哀的；事业需要成功，不求成功的事业是麻木的；成功需要动力，缺少动力的成功是短暂的；动力需要奉献，充满奉献的动力是永恒的！请两位别笑话，我的座右铭是不是有些平淡和不切实际？

阿雯接着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嘛，你的座右铭比我的好多了。小学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是在姐姐的课外书上看到了：张开理想的翅膀，飞向成功的巅峰！那时不太懂这句话的具体意思，只觉得这句话很美，在某种意义上说很符合自己的想法，小时候我想得最多的是，要我也象鸟一样有一对翅膀能飞，那该有多好啊！初中的时候班主任老师要我们每人都写座右铭，刚好那时我在看居里夫人传，便偷懒写了一句我想做中国的居里夫人，并记在笔记本上，没想到这句话得到了老师的表扬，我也因此高兴了好几天。高中的时候学校片面追求升学率，大搞题海战术，一天到晚脑子没有一点空闲，座右铭便变成了我渴望早点走进大学校园，有点变象发牢骚的味道。走进大学校园以后，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感似乎从天而降，大学生活太美了，座右铭于是变成了我想永远做一名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没办法，不想毕业也得毕业。参加工作后，感觉又完全不一样了，社会复杂，竞争激烈，座右铭又变成了谨慎地工作开心地生活！我的座右铭相比你们的可能差了点，还是听姐姐的吧。

一个人的座右铭确实从某些侧面可以反映一个人的性格，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 感觉，至少我觉得自己的座右铭体现了自己的性格。燕说，我从小就不服输，这一点我家阿雯应该是比较了解的，不管干什么，只要我认准了的事，我哪怕付出百倍努力我也要达到自己的目标。上小学的时候，我的座右铭就是我要双百分，有时候我是学校全年级第一名，但不是双百分我回家后也会哭。到了初中的时候自己对自己的要求似乎更高了，我不仅想要在学习上当尖子，而且在别的方面我也想争第一名，例如说唱歌跳舞等大家都喜欢的活动，于是我的座右铭成了做一个让别人羡慕的人。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唱歌比赛，我如愿拿了第一名，可后来无意中听到有一位男同学说我的声音并没有第二名好听，我当时便哭了。到了高中的时候我一度似乎明白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便很少参加其他活动一门心思努力学习准备考重点大学，笔记本上的座右铭便成了我要昂首跨进重点大学校门。考上重点大学拿到通知书以后，我回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活，总觉得失去了什么，心里并没有过去想象的那份激动与兴奋。到了大学以后，看到来自五湖四海操着不同口音的学友们，我那想与他们在各方面一争高低的心气又上来了，于是座右铭成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与他们比各科学习的成绩，比业余爱好的水平，甚至比爱情，还算走运，我的大学生活是幸福的，可没想到毕业一年后过去的幸福酿造了今天的痛苦……

燕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她又想起了伤心的事儿，眼泪顿时象断线的珠子。这个结果是刘阳和阿雯谁都没有想到的。既然提到了这事，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刘阳心直口快地说，听说燕你平时特别喜欢漫画，尤其是漫画家丁聪的作品，但你知道他的座右铭吗？应该知道吧，两句话，一句是：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还有一句是：愿听逆耳之言，不作违心之论！老丁的作品有人说可以治病，治人的病，治社会的病，我看他的这两句座右铭也可以当药治病，而且很适合治你的病。说句实话，我大学毕业半年后就失恋了，当时痛苦得甚至想一醉而去，酒醉后我死睡了整整三天，什么都不知道，第四天醒来后，房东老大爷一边递给我一杯水一边说，年轻人呀，天涯何处无芳草，哪里黄土不埋人！仔细一想老大爷说的确实是对的。人活着不是为了痛苦，但要活着却不能不承受痛苦；离开痛苦，人就会变得简单肤浅；但如果不想方设法去摆脱痛苦，那么活着也只能是肤浅而简单，更何况生命是严肃的！也许今天这些话不该我说，也不配我说，那就算我们两个都曾失过恋同病相怜的人互勉吧。刘阳说完这些便向姐妹俩告辞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结局结束了这次谈话。

这次谈话后刘阳第二天没有去医院，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觉得自己昨天的话说得有点过了，他怕燕见到他不好意思。刘阳没来，让燕和阿雯感到非常吃惊，但姐妹俩谁也没开口说什么。但愿不是病了，阿雯装作散步的样子第十次来到医院大门口张望时想。燕也觉得心里似乎空荡荡的，看雯的眼神有点异常。这天姐妹俩说话说得特别少。第三天刘阳又来了，对姐妹俩解释说昨天家里有点事没来，对不起。

另外还有一次有意思的谈话是由一张报纸引起的。那天晚上刘阳看球赛太晚早上睡了个懒觉，走时顺路到超市买了一杯酸奶和一个热面包作早点，交款时小姐送了他一张小报，于是他把这张小报带到了病房。没想到燕拿到手里才看了一会儿，便笑了起来，还对雯说这里有篇奇文，雯看过以后，也笑得小脸桃花灿烂，并对刘阳说，我觉得这篇文章你很有必要看一看。

什么好文章？竟然让两位小姐笑得鲜花绽放。刘阳开玩笑道。

不一定好，但肯定奇。阿雯说，干脆我念给你听吧。文章标题，男人最像……狗。别生气，白纸黑字报纸上是这样写的。一天，一个小妹妹告诉我，说男人其实只是一种动物，最像的其实是……狗。这是第一段。第二天，她给我发来一短信：“男人20哈巴狗，嘴巴一开密糖流。男人30看家狗，炒菜煮饭最拿手。男人40是野狗，到处寻花又问柳。男人50是疯狗，能咬一口是一口。男人60是赖皮狗，带着伟哥到处走。”这是第二段。我看后大笑，这些像狗的男人，无非是女人们生活中连续剧似的男人的每个阶段。这些阶段基本上从生理与直觉上将男人对于女人的狗性说得一清二楚。这是第三段，后面是解释。20岁的男人，正如段子所说，在女人面前基本上低垂着自己的头，因为你喜欢人家，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像是女友家里那只狗；但你与狗的区别，只是你会为她付账，而狗则会被她抱在怀里。其实那会儿你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狗，当然，你最想的其实也是，自己如果是那只狗就好了。当男人30岁的时候，其实也是最惨不忍赌、让女人们最放心的阶段，这时候的男人大多是看家狗。事业还正在半道上，老婆也刚骗来不久，新鲜劲正大，所以那场景特像一守着一大堆肉骨头的狗，乐滋滋地看着，哪儿也不愿去。男人40的时候，可能也是男人狗性发作的时候，事业、家庭都有了，却表现出了自己的本性。男人40是怀春的季节，一般守不住自己的玉身，当然，也像一条叫春的狗一样，行情好得令女人咬牙。到了50岁与60岁左右，基本上是半退休阶段，疯狗与赖皮狗，两条狗做得已是意兴阑珊。全文完，有什么高见。

不错，确实有点奇！但从内心上讲，我不太喜欢这个自嘲式的比喻，我相信你们两位也不会希望自己将来的那位是只这样的狗！说到男人像什么，我比较喜欢那个论品的说法，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

论品？没有，你讲讲吧。燕说。

这个讲法我觉得比较准确，它是这样说的。刘阳说，二十岁的男人，是半成品；三十岁的男人，是成品；四十岁的男人，是精品；五十岁的男人，是极品；六十岁的男人，是样品；七十岁的男人，是荣誉品；八十岁的男人，是纪念品；九十岁的男人，是奇品；一百岁的男人，是神品；再往后的男人，是仙品。这个说法比较通俗，而且比较到位，你们看呢？

燕说，这个说法还凑合，刚才那个有点太幽默了，幽默得让人笑过以后觉得在糟蹋人难以真正接受。这个确实比较准确，把一个男人每个阶段总结得可以说是恰到好处。是吧，马上就是成品的刘先生？

别逗了，我是白长了那么多年岁，成品的年龄，半成品的品质。刘阳开玩笑道，光有说男人的，有没有说女人的呀？你们说来也让我开开眼界。

谁讲没有说女人的呀？记得一年多前我就读过一篇叫女人四季的文章，因为写得精彩，当时就记住了，今天我就背给你听听吧，让你也见识一下不同季节女人的风采。燕说。

这篇文章我也读过，确实不错，可惜我的记忆力不太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阿雯开玩笑说，姐你快点说呀，刘阳等不及了。

时令有春夏秋冬之分，女人呢？有人说女人的春夏秋冬更耐人寻味。燕抑扬顿挫地说开了，少女是人生的花季，无需任何雕琢，那勃勃的生机与活力便流露在举止上，闪现在眉宇间，潜藏在肌体内，充盈在心灵中。你看，苗条的身材似三月微吐春意的杨柳；日记本里记着数不清美丽斑斓的梦……拥有青春的少女便拥有了一段美得让人心颤的人生。恋爱中的少女更是千般风流，万般妖娆，儿女情无师自通。心中藏着小秘密，走起路来花里溜台步。再看那一双双眸子，抬起来亮闪闪，低下去静幽幽，回眸一笑百媚生。恋爱中的少女柔情似水，灵秀得越发妖娆娉婷，搅得风流倜傥的白马王子眼花缭乱，意乱情迷。这就是女人的春季，怎么样？

这才叫真正的精彩！把女人的春天描写得我都有些羡慕了，继续接着说吧。刘阳道。

女人的夏日便开始在万丈红尘的喧嚣中用青春和生命营造温馨的小屋。她们的缠绵情怀是男人遮风挡雨的港湾，那柔弱的双肩开始担负起人类繁衍生息的千斤重担。世界的延伸，怎能离开这些伟大而平凡的母亲！女人千般情愫万般温柔在此时展现了惊人的魅力。女人是爱的化身，婴儿在母亲的怀抱中沉入甜蜜的梦乡；女人是天使，丈夫在妻子的绿色屏障中找回自信。女人的爱使家庭充满和熙的阳光，女人的爱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生命和繁荣。燕没有半点停顿地说道，这就是女人人生的夏季。

阿雯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姐姐似乎有些忘我的神情。刘阳见阿雯不说话，便积极地说道，听了这一段，我突然有了要结婚的紧迫感，继续吧，女人的秋季又是个什么样的诱人风景呢？

燕喝了一口水，继续往下说，看四季风光，读风雨雷电，看万紫千红，经沧海桑田。爱情、婚姻、家庭……人生的节目一幕幕地上演，不知演得精湛抑或拙劣，她们只知奋力去做，求得付出之后的坦然和舒展。当女儿如二十年前自己的影子，鸽子似地展翅高飞时，女人的感慨很深很深。没有了青春的美艳与亮丽，经历换来了细腻、含蓄、深沉和成熟。秋日的女人，如皎洁天空中一轮下弦月，淡泊沉静如水，深邃神秘如梦，散发出一片清丽的光辉。月，大约此时才最见情致吧。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步入人生的秋季，是女人的情感乃至美貌最成熟、最光彩的阶段，气质和风度中自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魅力。成熟的女人之所以美，是因她的心辽阔如星空，坚实如大地，能容得下人生甜酸苦辣，忧乐风雨。成熟的女人之所以美，是因为她的美蕴含着深度风韵而不是表象和姿态，心在流动的喧嚣中过滤着世事的尘滓，提炼出极致的宁和静来。这就是女人人生的秋季。

好一幅成熟人生风景图，简直比北京香山秋天的红叶还美！刘阳听后感慨，冬季呢？该又不会出人意料吧。

别紧张，仔细听着。燕又喝了一口水，接着往下讲，你见过落日余晖的绚丽多彩吗？你看过夕阳涌动的波澜壮阔吗？你看过北京老年服装表演队的精彩演出吗？当那些五十岁、六十岁乃至七十岁的老人神采奕奕、风度翩翩地向你走来时，你的心便在胸中狂跳，没有哪一种表演比这更震撼人心，更令人叹为观止。你会由衷地赞叹人生原来如此圆满辉煌，你就会明白，美是一种精神形态而不受年龄的限制。当代的妇女不畏冬季的到来，她们正为暮色苍茫的晚年描绘出一个全新画卷。在她们面前，没有无奈何花落去的哀叹，从容的生命依然葳蕤丰茂；没有冬日的萧瑟冰冷与苍白，宽厚慈祥善良的胸怀，包含着人生回味不尽的内涵。唯其生命有限，她们才有胆有识地丈量脚下每一段平凡的路，用余热谱写了一首首真善美的诗。这就是女人人生的冬季，应该不会让你失望吧。

阿雯和刘阳不约而同地鼓掌。刘阳看了阿雯一眼，发现她的眼里有些波光。能把一年多前看的文章今天完整地说出来，证明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好转。阿雯和刘阳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高兴。

刘阳说，说句实话，过去我对男人的辛酸苦辣还算了解得比较多，除了日常见到的，还有电视电影书刊报纸的宣传，对女人的了解却仅仅是奶奶外婆妈妈姐姐妹妹女同学这些角色，今天听了你说的女人四季，我对女人真正有了全新的认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男人伟大，女人同样也伟大；好女人是一本好书，看样子一点也不假！

（一） （二） （三） （四）（五）（六）  （七）  （八） （九）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