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与缘
刘沁

时间过得真快，紧凑又忙碌的三天会议明天就要结束了，但是我不想就此和李佳匆匆而别，因为想起她的心酸事和她内心的苦衷就令我焦虑不安。

“李佳，明天会议结束后，你别退房，我也不退房，我们在这里多待几天，好吗？”

“多待几天？”李佳蹙着眉，“算了吧。”

“过去你曾拒绝我的要求，难道现在仍要拒绝我的要求？”我语气坚定，“如果你这样别我而去，你会令我很难过的。”李佳的神情恍恍惚惚，目光迷离，沉吟良久。

“多待几天干什么呢？有必要吗？”

“我们难得相见，我感到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

“好吧，”李佳的脸容终于掠出了一丝的笑意，“但是只能多待一天，因为我挂住我的儿子。”

翌日，会议结束后我和李佳从宾馆搬离到酒店，这是李佳的主意。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李佳还要和我共宿一间房。由於我一向认为任何人和自已的配偶以外的人同床共枕一间房是有违道德观念的，因此，我十分鄙视喜欢偷鸡摸狗的人以及利用权势和财势搞婚外情的人。可是我现在却身陷于有违这道德观念的囹囫之中，内心矛盾重重。我反复问自已，我是偷鸡摸狗吗？答案当然不是，因为我和李佳不涉及任何交易。我俩是否搞婚外情呢？她是单身女人，当然不是。可是我有妻有女，该怎么说呢？我无法自圆其说。

时过境迁，尽管李佳的步履不再似小燕子般轻盈了，脸容还带有几分焦悴，明亮的黑眸子里多了几分昔日没有的忧伤，但是她依然妩媚可爱。我俩情不自禁在客房里相拥着，亲吻着，肉帛相见的激情瞬即令我俩坠入到无法分离的情意缱绻之中。纵然是十几年后的“迟来的春天”，然而我却感到仿佛时光倒流到了我青春躁动期的年代，酣畅淋漓。而李佳嘤嘤的呻吟又仿佛是一朵正在趋向凋谢的花儿由於获得了甘露的滋润再次盛开，姹紫嫣红。

李佳惘然说：“和你在一起令我感到有无穷的欢乐和快慰，可惜我们相见恨晚。”我黯然点了点头。我们俩相拥缄默了好一阵子，她哽咽说：“我真羡慕你的妻子，她比我幸运。”我怆然凝视她得戚的脸容和噙着泪花的双眸，沮丧不已。

“你能告诉我吗？”我轻拭她的泪痕，“为什么你会和夏仲明离异？”

“你扯到那里去了？”李佳猛地坐了起来，“尽管夏仲明一直以花言巧语百般取悦我，但是我怎会落入他的圈套？我和这个‘花花公子’从来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瓜葛。”她施施然又说：“夏仲明是个坏份子，毕业前因犯了诱奸未成年少女的罪，现在正蹲监狱呢。”我恍然大悟，原来“花花公子”夏仲明从来就不是我最强劲的情敌。可是她的前夫是谁呢？

李佳娓娓细说，她的前夫是她原来念中学时的同学。他们的恋情是在高中毕业前开始的。由于他俩在不同城市上大学，校里的同学都以为她没有男朋友，因此常招致不少男同学的追求，当然也包括我。不论对那位男同学，她都毫不犹豫一一婉言拒绝了，因为在情路上她是很专一的，也是很执着的。她坦然说她不仅不能一人踏几只船，同样也不能随意从这只船跳到那只船上去。至到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她和她的前夫才买房，结婚生子。她对一家的生活前景充满憧憬和满怀希望，因为他们俩都有很好的工作和良好的收入并且夫妻相敬如宾。她还幻想，当夫妻俩年老退休後一定要乘豪华邮轮环游世界。可是当婚後的第三年，有个 第三者突然闯进他们和谐又宁静的生活圈子。最可笑的是她被蒙在鼓里一年多竟懵然不知。直到她的前夫对她说，他的情人已怀上了他的骨肉时她才知道这个晴天霹雳的爆炸性事件。她的前夫坚决要和她离婚，他们完整又美满的家庭应声垮了，她自已也几乎崩溃了。她不胜哀叹，具有漫长的“八年抗战”的恋情竟抗拒不了一个第三者的突袭！她憎恨她的前夫，但她更憎恨丑陋的第三者。她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你认识那个第三者吗？”

“我不认识，也没见过，”李佳神情悲戚，“只知道是曾离过婚的女人，但是家庭背景是很强势的。”

“他们现在在那里呢？”

“移民外国去了。”

我和李佳面面相觑，在微弱的灯光下，房里仿若被凄风苦雨的氤氲笼罩着，令人倍加凄楚又苍茫。我双手摩挲她布满泪痕的脸容，咽喉不由自主颤动了一下，怜悯和哀恸油然而生。我难以理解，一位学业成绩优异、曾是市高校运动会的女子体操全能冠军、天生丽质的她怎么会在感情生活的道路上如此沧桑？然而更令我难以理解的是，她能够避开花言巧语的情场浪子，但是她却无法抵挡自已丈夫的背叛，不胜唏嘘。

“你为什么不再婚呢？”我紧搂着她，“如果我是王老五，我必定娶你为妻。”

“可惜你不是。”

“你应该再婚，你才三十出头，来日方长。”

“我坦诚对你说，的确有人一直追求我，但都被我婉言拒绝了。”李佳戚然又说：“在感情生活问题上我早已心力交瘁不堪了，同时我还感到它对我来说是个极大的负累，因此，在我脑海里已没有再婚这概念了。我有儿子陪伴就心满意足了。”她坦然又说：“今天能和你相聚是因为我渴望偿还欠你的一份情。”

“你没有欠我的情。”我不停安抚她，又说：“你应该忘却过去的不幸，追求美好的将来。如果你一直这样孤寂生活下去，你会令我很不安的。”

“你为什么要为我不安呢？犯得着吗？我不怕孤寂的生活，我已习惯了。”李佳森然又说：“如果不是因为要抚育儿子，我早已削发为尼了。”她的话骤然令我的心砰然一响，整个人几乎傻掉了，而她却冷冷一笑，“我已看破红尘！”

二十四小时的幽会一瞬间就过去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和李佳昼夜都在酒店客房里。虽然我们俩有鱼水之乐，但是更多的却是忧伤忧愁。我对她说，虽然我们俩不能一起生活，但是我期望她有个美满的生活和家庭。我还反复劝导她不要太任性，不要过于执着，要面对现实。但她不置可否。我知道她内心极之沉重，其实，我何尝不是？

“如果你愿意换个环境，可以调到我所在的城市，我能协助解决。”但李佳摇头。“我们什么时候再见呢？”我怅然又问。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但是我永远会记住你。”李佳呐呐道。

李佳向北飞去，我往南飞去。我抱怨我们俩为什么要南北相隔得这样远？如果我们俩在一个城市里该多好，起码我可以分担她的忧愁和孤寂。

我回到了温馨的家，女儿给我带来欢乐，妻子给我送来温存，但是李佳的身影依旧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着，挥之不去。我疼爱妻子，但是我无法摆脱李佳。纵使我天天和李佳通过短讯、电邮或手机联系，但是我还是压抑不住内心对她的挂牵。我不厌其烦劝导她，特别是开导她要寻觅属于自已的第二春，可是她依然故我。我对她说很想探望她，那怕是短短的一天，但她婉拒了。她说她虽然也惦挂我，但是她的良心深处已受到了谴责，因为她做了不应该做的事。

我对李佳的挂牵已达到无可再忍的地步了。我做贼心虚瞒着妻子，也不告诉李佳便偷偷飞到她那里。虽然李佳表面上很不满意指责我不该来，可是她内心还是充满着喜悦的。我们俩尽管身处遥远的两地，但是两天的幽会却把我们间的感情拉得很近很近了。我成了她的不折不扣的情夫，而她成了我的名副其实的红颜知已了。我们俩陷进混混沌沌的暧昧情网中了。

自此以后，每隔十天半个月，我会利用出差的机会或欺骗妻子，鬼鬼祟祟和李佳幽会。这样享有齐人之福的多姿多彩的生活表面上令我感到器宇轩昂而飘飘然，然而事实上艳福不浅却把我的身心折磨得疲惫不堪了。因为繁重的工作和精神上造成的沉重压力，特别是对妻子的愧疚，日日夜夜令我惶惶不安。

我感到十分困惑，为什么通过短讯，通过电邮或者通过手机我都无法和李佳取得联系？这样的事过去一年来从未发生过。我纳闷，她到底怎么啦？我等了又等，打了又打，都快到下班时间了，依旧无法和她取得联系令我心急如焚。李佳曾叮嘱我不要随便打她公司的电话，可是在毫无辨法的情况下，我惟有给她公司去电话了。然而从她公司得到的消息是她有一个星期没上班了。我心头一悚，她为什么不上班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百思不得其解，过去一年来，不论任何大小事她都会事先告诉我，特别是她的芳踪。小的犹如带着小儿子去动物园看猴子去了，大的犹如请假几天回娘家了，她都会如数家珍一一告诉我。她有一星期不上班了虽然不似“9.11.”那么大件事，但是也绝非是芝麻绿豆的小事。我心烦意乱，我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夜阑人静，妻子和女儿都睡了，但我依然待在书房里的电脑前，恍恍惚惚等待李佳的音讯。以往在这个时候，我们俩常在电脑里聊天，但是今晚我却孤零零，满腹忧愁，感到夜真漫长又苍凉。夜很深了，我毫无睡意依旧痴痴对着电脑屏发呆。兀地，我看到了李佳刚发来的电邮，欣喜若狂。

电邮中李佳写道：

“你发来的电邮和短讯我都收到了。

我已辞职了，现在在某市的某公司里有了新的工作。很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没有事先把这件事告诉你。

我很感激你对我的深情厚谊，也很明白你对我的用心良苦，和你在一起令我感受到人间的真情。但是，我现在必须坦诚对你说，我们间的关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瞒你说，当我们在海滨城市再次见面时，我是多么渴望能拥有你。可是我怎能这样做呢？你拥有美满的家庭，如果我的念头得逞，我岂不是成了最令我深恶痛绝的第三者？我绝不能违背自已的良心，因此，惟有默默忍受心如刀绞的痛苦毅然打消这念头。可是这一年来，我却有意无意中一直做着违背自已良心的事。虽然你分担了我的忧愁令我不再感到孤寂，可是我一直有难言之隐。我虽然不会破坏你的家庭，但是作为一个女人，我很明白我是在干什么？我不想也不忍在暗地里伤害一个很无辜的女人，因为我自已就曾很无辜地被人伤害过。为了良心，我惟有下定决心必须了结和你的暧昧关系。你要知道，我要作出这样的决定是要承受恍若柔肠俱断的痛苦的。我希望你能谅解我，不要因此而怨恨我。

你是位有情有义的人，既然上天只赐给我们‘情’，而不赐给我们‘缘’，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想拥有的都拥有过了，不必在乎天长地久了。

我已把手机号取消了，并马上把此电子邮箱也取消了，因此，你不要再寻觅和寻思我。但是，我将遵从你的劝导不再任性和执着，要面对现实，把过去的不幸忘却掉。等到我有喜讯时，你将是第一个知道我的喜讯的人。”

我神情凝重反复看了又看李佳传来的电邮，百感交集。在字里行间我仿佛看到了她笑中有泪、乐中有哀、喜中有怒的磕磕绊绊经历令我的双眼朦朦胧胧，鼻子酸酸涩涩。我低头沉思良久，若有所思，思有所悟。当我抬头再次凝视她的电邮时，悲喜交集涌上心头。我感到悲切，因为我见不到她了也将不知她的音讯，至少目前是如此。但我又感到欣喜，因为她终於重拾了感情生活路上的信心，从而也令我少了份对她的挂牵而释然。千帆过尽，不论是悲切还是欣喜，它只能永远留在我们俩的心间了。我深信不疑，在不远的将来她将会拥有俨如山花烂漫时的第二个春天。我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