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十首
桑克
积怨
我能做什么?
什么也不能。除了沉默中的起义。
除了把它写出,以草和树的联合名义。
以你的或我的,一个人的名义。
而不是两个。我不能代表你。
代表你的愚昧。代表你的野蛮。代表你的罪孽。
我只能代表我。
代表一个废物,它仅仅比正义低了一寸。
当我静穆,如同一个死夜。
当我罢笔,如同一架破损的收割机。
你不会敬重一粒死夜的雀斑。
你不会敬重一管收割机的笔芯。
但我不能大声。
但我不能刺目。
我的咕咕噜噜,比硫酸厉害。
我的抓抓挠挠,也比匕首锐利。
够了。有这个够了。
继续活着,即使狗活。
继续活着,即使与猫病斗争。
是的,斗争,这是唯一的升天的绳子。
2005.1.25.0:21
出站口
没等走近,我就能感觉
扑面而来的敌意。证明自己是困难的。
我绷着脸皮,冷漠地走在人群的缝隙。
紧紧将挎包扣在胸口,仿佛每一个经过者
都是一个潜伏的窃贼。他们也是如此,
机警地盯着我。仿佛我鼻翼的眼镜只不过是
骗子的道具。我打了哈欠。他们以为
我要搭讪,商量好似地迅速闪出更多的空隙。
我尴尬地站在空地。天凑巧黑下来,遮住
我愤懑的表情。远客没有如期而至。
红色的灯光使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相似。
2006.11.5.18:06
转台游戏
雨从敞窗进入。
我不理,继续看电视。
遥控器在手,仿佛是我控制
这个国度。我本该得意,
但却没有,而是无聊。
换台,从汉语到英语。
演讲者鬼画符,听众流泪。
黎以战火,评论员微笑,
将之喻为英超。我愤怒,
他脸色突变:不能忘记丧命。
歌唱或选秀。当面讥讽
我的判断,当面制作水门
或拉链之门。我不仅不生气,
并且隐隐生出模糊的乐趣。
腊味好象怀旧的趣味。
洪水奔涌。屋如萍,
车似船。大人物多么光鲜。
他的笑容看上去多么真实:
洪水更像虚构的。
不能相信潦草的新闻。
这些隐喻的表面,
不靠谱,我看不见深处。
实际上,常识更需要追求。
仿佛一场雾中审判,
原告被告,白发美人。
或者黑暗的一部分。
冒牌学者信誓旦旦,而农夫
谈论稷下学宫或者预测未来。
世界总是这么诡异,
一拔线就留下雪花纷纷。
2006.7.30.15:21
饶舌歌
哦,当然。
我不是主人。谁说我是主人?
街角接骨木说的?它知道什么?
我从来不是主人,我从来
不发号施令,即使对路灯。
它熄灭,我不敢叫它发出光晕。
哦,光晕。
我一天到晚干这干那,但我
的确不是仆人。谁说我是仆人?
街角接骨木忙着开白花,
根本顾不上传谣。而我
不过是奴隶,虽然我干这干那。
哦,奴隶。
必须干这干那。我心不甘,
情不愿。主人洞悉我的拖延,
所以它派皮鞭和我交谈,
所以它派锁链和我聊天。
必须干这干那,这多么讨厌!
哦,讨厌。
区别仆人与奴隶的差异
一点都不新鲜,反而滑稽。
家庭教师发明一个新词:
奴仆。她把我仅有的一点尊严
也给毁了。奴隶不是仆人!
2007.5.31.20:05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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