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的快乐日记
张廉信

当晚苏媛媛手握保证书久久不能入睡，她想如果男人有了外遇，在自己见不到的地方，这份保证书不过是一纸空文，没有任何约束力。唯一的约束，也许是从经济上牵制了他。但是这也是不行的，弄权的男人，你何时看见他使用自己的工资了？只要他手里抓着一杆笔或者一部手提电话，他就可以吃遍全城餐馆，踏遍所有娱乐场所。这也是空文。

天空即使有鸟飞过也不会有鸟的痕迹，但是我们还是可以想象得到一只鸟飞的形状，那是因为天空曾经有鸟的存在。这份保证书是什么东西？保证书的脚下没有河流，也没有土地，我们不知道拿自己的眼睛在探视什么。苏媛媛想起了乡下的巫婆，这个时候也许只有巫婆才是人间圣明，她才有条件和资格预言一个人即将或者将来可以看到或者可能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苏媛媛医生和李菁谈到了女巫的事情，并决定于次日登门造访，但是在医生轮值问题上她们发生了争执。目前妇科只有两名主治医生，李菁为了陪同丈夫出国旅游，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过休息，明天她要准备行李，晚上起飞。如果苏媛媛也请了假，那么妇科便要唱响空城计，或者临时调换其它科室人员，扰乱医院固有秩序，这是医院万万不会同意的。为此她们的争执变成了剧烈的口角，招致了病人和其他医护人员围观的恶劣后果。后来她们被叫到了院长办公室，此事才得以平息。可是接着，下午，苏媛媛在操作中却出现了一个不可宽恕的失误。在给一名中年妇女治疗时，她拿错了消毒水，错把酒精涂擦到了病人的阴道上，造成病人剧痛窒息。要不是抢救及时，否则必将造成更大医疗事故。

这是一起不该发生的错误，如果医生对手中的东西稍加辨别或者看一眼瓶子上的标签完全可以避免。鉴于苏媛媛低落的精神状态已无法适应当前的工作，医院决定暂时停止她的主治医生职权，给她认识错误和调节生活的空间。

回到家里，苏媛媛想起今天的事情，她感觉到自己的软弱和单薄，委屈的泪水淌流满面。迟归的黄朝阳问怎么了？苏媛媛伤心地回答说怎么了？你老婆被别人欺负了。黄朝阳很不相信地笑着对她说谁敢欺负我们的大医生，告诉我，我帮你出气。苏媛媛委屈得啜泣起来，激动地说今天我和李菁吵架了，被院长骂了，扣了半年的奖金，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说罢她软倒在丈夫的怀里。黄朝阳轻轻地握住她的双手，安慰她说是吗？好，建综合楼时他还欠我们公司工程款，明天我去全部要回来。这个医生当不当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没钱给你过日子。黄朝阳的话说到了苏媛媛的心坎上，她满足地靠在了他温暖的怀里。黄朝阳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逗她说宝贝，你不要怕，你想干什么我帮你干，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买。苏媛媛破涕为笑，想了想，说我想吃榄子，要辣的。黄朝阳把妻子放到沙发上，说你等着，我马上买回来。刚到门口，他又说是不是真的？我们一起去？妻子含笑着望着他，然后又摇了摇头。她的脸上现出了红晕，这让黄朝阳想起了她的年轻，她的妩媚。岁月的流逝让她略显富态，相对于年轻，苏媛媛风韵犹存。

黄朝阳带着无限爱意出去了。尽管妻子曾经多次公开地对他进行过怀疑，有过不少的争吵，有过无理的挑衅，但是在内心深处他还是那么热烈地爱着她。

黄朝阳忘记了现在是仲夏，新鲜的榄子还没有上市，所以他跑了好几个店铺也没有发现要找的东西，后来他想到了茶楼。茶楼的女服务员跟他不熟，因为不是茶楼的客人，她不屑把榄子卖给他。因此害得他磨了不少的嘴皮子和两倍的价钱才能卖到。街灯辉煌，行人如梭，气喘吁吁的他终于跑回了家里。苏媛媛对他的殷勤并不表示欢迎和感激，在黄朝阳外出购买榄子的时候她一直在想，如果一个男人，他不想帮你做任何的事情，那么说明他不再爱你了；但是如果一个男人，他老是想着为一个女人做点事情或做点补偿，那么这个男人一定在外面做了对不起那个女人的事情。因此在咀嚼着他买回的榄子时，她忽然疑惑地问你怎么这么关心我？是爱我吗？黄朝阳自豪地回答她说你是我的女人嘛，自己女人在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却不知道要给予关心，那还算什么男人？苏媛媛挣开他的怀抱，责问他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女人？干了什么坏事情？黄朝阳一时弄不清她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尴尬地回答说看你说的，跟真的一样。苏媛媛补充说男人对女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黄朝阳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的妻子，说亏你还是一个主治医生，一个知识分子呢，妄自猜测。苏媛媛说你敢骂我，看我才说你一句，你就不满了，对我厌倦了是不是？如果是的话你就说出来嘛！黄朝阳说你怎么这么激动？谁厌倦谁了？我也没有说过厌倦你嘛。苏媛媛吐出的气突然粗了起来，她又使出她的老招数，把榄子撒到黄朝阳的身上，气愤地说没有？还你，我说呢，你会这么好心，你走开……

热面孔突然贴了个冷屁股，这女人的脾气是叫他越来越不习惯了，黄朝阳一边走开一边说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看你恶的，今后谁也不敢招惹你啦。他索性跑回房里，睡觉去。

苏媛媛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因为没有了发泄的对象，心里缺了个大口变得空落落的。她明白自己刚才又犯了一个情绪化的错误，因此心里感到万分的懊恼。夜已深，她回到房里，黄朝阳翻了个身，给了她一个冷背。苏媛媛脱了衣裤蹭到他的身边，说怪我心情不好，对不起啦。可是黄朝阳没有理她，他睡得似乎跟猪一样地熟。她知道他肯定没有睡着，因此用娇滴滴的语气又说人家已经道歉了，难道还不行吗？黄朝阳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话了，他嗡声嗡气地说你别碰我。苏媛媛说你男人有大量，别那么小气嘛。苏媛媛把自己的身子绕着钻进了黄朝阳的怀里，黄朝阳说你又想干什么？苏媛媛说我想……黄朝阳说想什么？苏媛媛装出一副想象状，然后笑嘻嘻地说想看清楚你呀。黄朝阳突然翻了个身，把苏媛媛压在了身子底下，他恶狠狠地说那我就让你看清楚一点！苏媛媛还想说上一两句话，可是还来不及说，身上的男人蛮横地把自己坚硬的玩意插进了她的体内，她只喊得出两个欢快的字：哎呀。

夫妻恩怨全都在一次激情的交媾中得到化解，黄朝阳累得沉沉地睡去，苏媛媛体味着男人刚才的蛮横和自己的快乐，突然想到了一个制约男人的好办法。她想现在的男人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目的是性生活，如果男人在家里得到了满足或者泄尽了力量，在外面就无法再和别的女人进行性的交往，那么男人外遇也就变得没有任何的实质和意义。苏媛媛终于感觉到了这些年来自己对性生活的反应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只有性，坚持不懈地使用性，才是一个女人坚守自己丈夫的最好办法。她为这个办法而沾沾自喜，多少的日夜，多少的幽怨，多少的追寻，多少的期盼，就这样水到渠成，这是她一直冥思苦想期待的结果，一颗久悬未决的心似乎从此坠了地。

快乐的时刻也似乎从此开始，因为被暂时停止主治医生一职，第二天无所事事的苏媛媛，便趁着悠闲的机会到附近的复印店制作了一个表格，她给表格安了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叫做《快乐日记》。《快乐日记》看似不伦不类，但是别人都认识她，知道她是一名知名的妇科医生，表格的内容属于她正常的业务范畴，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怀疑。

回家之后，苏媛媛怀着莫名的喜悦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丈夫，丈夫没有反对。相反地他投入了相当的热情。他要让他的妻子明白：他虽然是一个成功的男士，但是他和别人不同，他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他不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她一直是他的唯一。于是在第一个早上，苏媛媛在上班之前强迫丈夫和她做了爱之后，在苏媛媛的调教下共同撰写了他们的第一篇快乐日记。如下：

快乐日记:
日 期 2004年7月21日，农历6月初五
星 期 星期三
时 间 早上，7：05-7：19
天气情况 晴，有风
与上次做爱时间相隔天数 2天
做爱次数 一次
做爱效果 达到高潮
备 注 男方开始不够主动，但是认真配合
签 名 黄朝阳 苏媛媛

苏媛媛告诉丈夫，以这种方式记忆夫妻生活，有助于夫妻双方的身心健康，增加夫妻生活情趣，调节夫妻生活节奏，丰富夫妻日常生活。苏媛媛还告诉丈夫，这个表格是可以经常变动的，比如——她举例说：与上次做爱时间相隔天数可以为10天、5天甚至1天，做爱次数可以为二次或者三次，做爱效果可能难以衡量，每次效果不尽相同，可以写满足或者有快感等，总之，看情况而定啦。苏媛媛的样子似乎进入了一种莫名的疯狂，有时黄朝阳还意外地发现家里茶几上多了一只花瓶，上面还插着一枝鲜艳无比还沐着露珠的玫瑰。

这是苏媛媛医生的精心设置，目的是让她想象中的丈夫那颗在外游弋不定的心，在家里这个特定的环境里获得轻松的回归。她这一招不愧是一种高明的发现，总经理的这些日子不仅工作提不起劲，就连吃饭也少了胃口，走起路来也是有气无力，更别谈跟别的女人幽会了。他的员工在人少的时候，对他走路的姿势悄悄地进行了描述，说我们的黄总好象是跛了。

房地产总经理积极的态度招致了消极的影响，疲惫地跟妻子做爱，然后日复一日庸俗地填写着同样的做爱日记。性生活似乎成了他们生活和工作的重心，统领着日常的每一个行动和环节。苏媛媛作为一个医生的热情似乎是那样的有增无减，某个灰蒙蒙的下着小雨的傍晚，苏媛媛把后花园的蔬菜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盘盘的花草。一朵朵的鲜花在后花园里争奇斗艳，苏媛媛满怀柔情地抚弄着丈夫的头发，得意地告诉他说你觉得这些花象不象那些争宠谄媚的妓女？黄朝阳皱着眉头说不象。苏媛媛不理会丈夫的回答，霸气十足地说这是我的家，妓女们最裸露、最美丽的开放也仅能听我的。苏媛媛还当着丈夫的面用一根小小的鞭子毁了一朵开得正欢的野百合。

黄朝阳被妻子的残忍吓呆了，他曾多次怀疑妻子是不是病了，现在忽然觉得不是妻子病了，而是自己病了，自己已经成了妻子的忠实病人。他整天厌倦地按照女医生的吩咐填写着自己的病情日记，过着低级趣味毫无快乐可言的生活，竟没有问过自己：现在的生活怎么了？生活应该是这样子的吗？他没有忘记自己年轻时为了寻求幸福所耗费的心血，也没有忘记等待她的日子是多么的漫长，他一直以为和苏媛媛一起的日子自己是幸福的。现在却变了，妻子不仅没有改变她这些日子的不良反应，反而变本加厉把它们强加入到他的生活中来，他觉得生活开始陌生，工作和家庭的压抑让他感到身上似有千斤的载重。

当晚，整个城市已经进入了沉睡，漆黑的别墅突然灯火通明，这个家庭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争执。黄朝阳终于爆发了，他大声咆哮道：妈的，成了疯人院了！这个家再也不让人呆了！接着是一阵“咚咚咚”快速下楼的脚步声。黄朝阳打开车库，骤然发动的汽车向外乱窜。大门紧锁，可是黄朝阳没有下车的意思，人和车一起奔向大门，“嘭！”大门发出一声猝然的脆响，响声有点象快乐琴师激动的断弦。

（一） （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