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深月久（诗六首）
孟明

往事摇曳

往事摇曳
像一只鹿跑过田野，大片黄花……
姐姐，你看，我落在后面了，
对你的回忆跳跃在空中，可他已跟不上
那些早年奔跑的词儿——
写出来的
影子花，白又白。那有限和无限的
供养人，用小钥匙，暗暗地
刮去我们脸上衰败的泥具。
灵魂回家，
从带血的豆荚蹦出，你那
披长衣叼烟斗的灵魂，二十岁的灵魂，
用韵脚走路，顶着风，
像一只大牛角。你跑慢了，那边有白云和姐姐：
她比你高大，你站树下，
她落你脸上，就这么的落着，指甲花。
我掉队了，姐姐，你穿红袄，
我灰地白字，细碎的魔花像你五月刘海儿
飘飘。你说不是因为我回头
你说那是我们一同走而没走完的路：
往事摇曳
一只角鹿跑过田野，在家乡

他又回到魔花之乡

他又回到魔花之乡。整个春夏
他将倒楣。恋爱的女人总爱把小孩撵跑
去去！别站在苦楝树下，
当心花掉你身上你就疯了。

小寡妇能风雨。呼风的女人
胸脯最挺；呼雨就见花打人，
花打人左襟右襟都是心，
轻的重的，打得少年青烟满头白。

高坐木凳，抽水烟的娘儿们
花飘飘。弱冠之年，心比天高
恁是扎不起尺头捻儿！对着
绽开的红石榴，他的语言还没成熟。

诗人不敬王者

我的梦在河边修习瑜珈，
一只兔角过来三击我床。

我醒了：坐在河边，
夜摩已领着我的形骸穿越法门：

“给骨头装上琴弦吧，
既然权力也用人舌统治。”

我听见流水，沙门
来会诗人。诗人不敬王者。

年深月久

为了收获，最好把秋天
连同它灿烂的死放进同一只篮子。

人走向往事
镰刀咔嚓……青物太多。

年深月久，弥合，或者很难，那就
让它结籽；因为记忆比你强大。

我忆君诗最苦

你的诗歌太沉重，
解开心绳，
让它们飞走。病鸟展翅。
让它们飞，别揪住，
揪得太紧，词语会断。

也许，哪一天，
它们一阵风飞回来，
像不祥之物照亮你的前生，
你会在迷乱的岁月
想起旧韵文里的一句
唱词：“我忆君诗最苦”

无言之言

诚如斯人所言：魂没有寄生地
一只飞鸟。为了它，我们造新的外壳
插上羽毛和呼吸器，从虚空飞向
虚空。词语血浆，你把它输给电子狗
给它输血，让它跳起来，像你一样说话
如此一个花狗的秋天
我和你散步在摇马眼睛的乌桕树下
那东西突然飞回来，落在
我头上，一边击着黑色翅膀，一边
用尖喙啄我的身影：啄你啄你，白云苍狗
也就这一天吧，在河边
开怀畅饮，我们用多么奇怪的言辞交谈
庄周、蝴蝶、恩培多克勒……
人们喝啤酒，吵闹，河水静静流过
这感人的彼岸之一日，
多么希望稿纸飞扬
乌呼！日子清晰地远在日子以外
我等研究形骸之术，在重合的镜子里
一座山谷被锯开，一具尸体将复活
那躁动一生的飘游无据者
用拔摩岛的一根蜡烛照亮我们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