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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九首
耀进

中产阶级肖像

中产阶级看上去很悠闲
买了一套公寓
三室两厅两卫
他们靠在沙发上
点上一支雪茄
刚吐出烟圈，就咳嗽得青筋暴裂
“绅士，绅士”

周末到了
中产阶级一家欢欢喜喜
天空晴朗，他们带上面包和火腿肠
带上一条纯种卷毛狗
优雅地开着车
就像夏威夷海水一样纯蓝
衬衫和领结
香水和剃须刀
全副武装
到郊外去
中产阶级说
健身房在出汗
高尔夫在出汗
爱情大汗淋淋
全世界都在出汗
哇噻！

梳妆在一本时尚杂志里
中产阶级的女人因为满脸鱼纹
一遍遍涂脂抹粉拉皮护肤
中产阶级的女人疑神疑鬼
那是因为年龄尴尬
三十？四十？
中产阶级的女人笑而不答
如今中产阶级的女人
已成为职业太太
擦地板，逛超市，遛狗
在精品街上泡走时光
为了挽救青春
中产阶级的太太不想做爱
用乳房点歌吧
用臀部撒娇吧
从头发开始
直到涂满灰白色的脚趾

不喝豆浆，不能吃油饼
中产阶级除了面包和黄油
除了快餐、韩国泡菜、日本料理
还有欧美半生不熟的牛排
就是一杯葡萄酒
一盘甜点色拉
外加乡村音乐
中产阶级不读书
他读武打神怪
读谁动了你的奶酪
读《福布斯》读电子文件
然后一个劲地杀毒
中产阶级看大片
回家后，换上盗版光碟
看得喜上眉梢
神经衰弱

中产阶级的眼球向上慢慢爬动
从业务经理、销售总监
向着经理董事会总裁甚至未来的盖茨
一路狂奔
向着明天的太阳
中产阶级很累
中产阶级内心很苦
中产阶级有时候不得装模作样
中产阶级加班加点，吃着盒饭
中产阶级要说英文
在镜子前训练舌头
中产阶级需要发泄
向金钱发泄
向信用卡发泄
向洋鬼子发泄
中产阶级想打野鸡又害怕阳萎
中产阶级向这个世界发起猛攻

中产阶级上升了
中产阶级终于坐到了牛皮上
那是一张细腻的黑色转椅
中产阶级的手在颤抖
就是昨天，中产阶级学会了发号施令
中产阶级口吐白沫
嚷着嚷着，就轰然倒下
四肢僵硬
谁动了你的奶酪
救护车呼叫而来
医生说，又是一例心肌梗塞
没救了，医生说
这个阶级没救了

见证

去吧
不必找我
就在圈满“拆”字的断墙旁
看推土机轰响而来
我记住了这一切

去吧
不必找我
把相机和纸藏好
血和绷带藏好
还有手铐、哭喊
甚至没有姓名的尸骨

来吧
我等你
在金黄而饱满的麦穗中等你
秋天来了
日子渐渐转凉
祖坟没了
房子没了
我将在温暖的星空下等你

来吧
让我们喝酒，大笑
让我们一路风餐，一路乞讨
为了重新做人
并获得做人的资格

去吧
就像你出生的那一刻
请看护好肉体
泪水已失去重量
那么，就让我们在天堂里相约吧
在世世代代曾经生活的地方
烧完最后一把纸钱

去吧

（一）（二）（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