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股市理性，唯有新闻突破
郭宇宽

中国股市成了疯牛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散户一股脑的往股市里钻。我前些日子，到西双版纳，一个坐长途汽车7个小时才能到达的偏僻小山村的人，居然也在打听，该买什么股票，这对那些地里刨食的老百姓来说实在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们把给老人看病，给孩子上学的钱都压在了里面，让人痛心的是，历史的教训说明，每次股灾来临最倒霉的就是这些人，而洗劫这些人的利益是天理难容的事情。

这大概也引起了中央的忧虑，很多媒体都发出类似“正确认识股市现状，理性把握股市发展”的社论，一些公众人物，包括政府官员，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放出风来“要理性对待”云云。他们大概也是出于善意，但在我看来都是一些毫无信息量，而且也毫无益处的空话。仔细看这些言论，就像那个拿太监开的笑话一样，到下面就没了。道貌岸然的作先知先觉状，告诉大家要理性，但怎么样才叫理性呢，没有片言只语。

这种文章和言论有什么价值呢，到底是要让老百姓眼下买股票，还是不买股票呢？更不着边际的是，有些人言论总和庄托一样有忽悠的成分，比如某经济学家接受采访说中国股市迟早要上5000点，这种话一点都不像经济学家嘴里说出来的，如果不加时间限定，我可以说中国股市迟早上20000点，这种话除了忽悠老百姓有意义么？

我一直相信，所有群体身上，理性能力都是成正态分布的，一个哈佛经济学博士可能把一个银行搞破产，一个农民也可能把自己家的二亩三分地经营的井井有条，把双方对调一下位置恐怕更是都玩不转。这两者的区别不见得在于理性能力，那个有博士学位的可能解决问题的综合智商不超过大猩猩，那个农民可能是比比尔盖茨还牛的天才，只是不幸投胎中国农村家庭，学都上不起而已。一个农民需要判断明年的市场情况决定种什么庄稼合适，根据对未来的判断，决定投入多少在改良土壤水利上，决定要不要多承包些土地，有这种头脑的人，市盈率，市净率这种资本市场上的概念根本没有什么神秘的，跟他讲十分钟就明白了，至于那些技术分析软件都是够傻瓜化的，没有一个比操纵和维护拖拉机复杂。

而两者如果一起放到今天的中国股市上去练，几乎唯一的区别谁掌握的信息更充分。一个人今天和银行的干部一块儿吃饭得到一个信息，央行要加息了；明天和国资委的人一起洗脚得到一个信息，某企业要重组了；如果你家有亲戚在发改委你炒股票发财的机会就更大了，而且中国偶尔打击内幕交易，从来打击不到政府官员和亲属头上。

这样的人炒股票自然游刃有余，如果这些人以为自己在股市上赚了大钱是因为自己更有理性，而牛比烘烘起来，则实在可笑。而那些小老百姓，没有创业渠道，没有投资渠道，没有社会保障，把钱存在银行，利率如此之低，等于年年都在贬值，看着股市火爆，冲进去想赚一些，那些钱在手里都要攥出汗珠来，买进一只股票，反复掂量，嘴唇都要咬紫了。他们没有其他选择，在他们的角度，觉得胜率大于赔率，考虑在股市跟庄赌一把，比买福利彩票强，就是最理性的判断。对这些老百姓散户最不公平的就是信息上的劣势，而不是他们不具有理性，当小道消息传到西双版纳的小山村里时，已经不知晚了多久，而且往往还是失真的，散户们往往就是这样被套牢了。今天放眼中国股市有多少垃圾一样的公司，股市上被爆炒到离谱的价格，这中间尤其对不知情的散户，隐含这巨大的风险。一个健康的金融市场应该让全社会分享利益，而不该是庄家集团血洗散户的屠宰场。

这一波股市浪潮，实际成了又一次中国财富重新分配的浪潮，这一波浪潮中这些离权力最近的人，掌握内幕信息的人成为了强势者。而此时对那些散户老百姓说，你们要理性，是残酷而且虚伪的，干脆说，你们这些信息匮乏的老百姓不配炒股，只配眼看着那些有路子的人赚钱，还更真诚一些。

而在这一过程中，新闻媒体的弱势和无能是最值得惭愧，中国有这么多号称面向主流读者的主流媒体，在面向社会大众传播基本信息上却做得远远不够。在这一波股市狂潮中，尽管有很多人在艰苦努力，但由于体制和外部环境的束缚，中国记者们的作用没有得到最起码的发挥。

一位人大领导经常倡议对股市要理性，我觉得他最应该做的事是推进立法，确保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义务，和媒体对其揭露权。包括证监会，这么多明摆着有问题的交易，自己查半天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再这样下去，恐怕证监会的调查会成为彬州那位纪委书记一样的寻租手段。证监会当下最该做的不是自己赤膊上阵，而是全力支持新闻媒体来曝光上市公司，甚至给做出突出贡献的媒体和记者以重奖，这才能激浊扬清。只有媒体的全面突破才能把把全社会应该知道的事情传播到全社会，记者要向狗仔队一样，穷尽一切手段，在各个层面全面出击，挖掘出一切原本由内幕者独占的信息，把那些圈钱的垃圾公司曝晒到阳光下，老百姓才能做出更科学的判断，什么样的公司是值得长期投资的，什么样的公司是不能碰的。

也许有人依然认为在高层吹些“要理性”的风，会使股市回归理性。对于惯于对领导察言观色的中国人，也许这确实能够给股市上涨或下挫带来立竿见影的效果。这种饮鸩止渴只会使我们的社会离理性越来越远，经验性的更加迷信庄家和权力。

而通过建立保障新闻突破的机制，重建中国社会的信息透明，保障散户的基本知情权，这样的努力艰巨而漫长却是中国股市回归理性的不二法门，也是中国社会理性建设的唯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