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詩歌專輯

旋覆

用草擦衣服的男人

一個男人在秋天的下午
澆草

後來他用草擦著衣服上的泥塊
衣領和袖肘
他不得不慢下來

他曾經摔倒在那塊草稀的地方
或者水曾流出去了很遠
又被我的車輪甩了回來
用了一個下午啊
車才追上他

那時他曾向我問路
我一定欠了他
他朝?相反的方向走

等我近了
一切突然又變了樣子
他有一雙外突的眼
凹進去的雙頰
並因為孤獨而在啜泣

很快左邊的草用完了

盤腿壓著衣襟
他顫抖的手因為借力
拽破了地皮
那些結痂的白泥
讓他用了整整一片草地

父親

他打獵回來﹐從那條發白的小道
腰裡挎?帶血跡的沉重的粗布袋
我們趕上去羞澀地問
“幾只 有幾只”
他的高腰膠鞋蹭?膝蓋處的毛邊
鞋上帶?泥､草葉和紅蒺藜
鏜鏜地走過去

野兔掛在那棵低矮的梨樹上
（那樹是什麼時候早就被砍了
那掛過兔子的､春天開花的梨樹）
他蹲在那裡剝皮
初冬的院子裡
早晨晾的白菜已變得又涼又硬

他用舊鐵盆裡的水洗手
用洗過手的鐵盆種明年會開花的紅薯
紅薯花曾開在我們灰房子的台階上

我們愛他掛在這房前的貓頭鷹的棕色的翅膀
愛他被野貓的爪子穿透的手
在修理老式的黑白電視機
拆開後蓋 掰下燒出了樹枝紋的高壓帽
我們愛他廢棄的二級管和高壓帽

我九歲聽說他從地質隊回來
他站在自家門口
那時鄰居們在看我們新打的傢具
議論?他的頭盔和獵槍
他生疏地屈起高大的身子
抓住抽水井的鐵鏽的黑軱轆
而這些事情又在多少年前
那些傢具早已老舊
那隻黃色的頭盔用來盛帶殼的花生
獵槍早被戴袖章的人沒收